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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阮思为就五十岁了。
他最近在减肥，来北京开会的时候，特意嘱咐姜涌不要吃太油腻的。
姜涌把地方选在了三里屯的gaga，因为他知道，阮思为很喜欢特别有活力的热闹，gaga人来人往恰好都是年轻人。
三个人坐在靠里的沙发位。
阮思为说“年底如戏的财报我看了，在《浩劫》的研发上已经花了不少钱，请的原画师和脚本师都是顶尖的从上海挖的，但是如戏去年盈利怎么那么低啊？投资部一直在问我。”
王澍笑笑“阮总，《浩劫》我们就是长远看的，不到三年都收不回本的。”
阮思为端起水杯喝口水“这个想法如果是十年前提，我会夸你有大局观，但是现在经济环境这么不好，你这种想法很冒险，做事业要学会进退自如，三年后，在座的我们还在不在这个圈子里都不知道的，你一年烧几千万进去了，三年你要烧多少钱？现在大家都在说谨慎投资，你一句话告诉我未来两年都拿不到回头钱，我回去和投资部怎么交代。”
王澍不知道要阮思为这次过来会变得这么直白，木木地说“阮总，这是我们如戏唯一想要长远看的项目，你也体谅体谅我的职业理想，当时隔壁XX刚做的时候也是不赚钱的，现在一年流水几个亿，如果您不放心，我们还可以多研发几个小游戏，维持营收。”
姜涌在一旁也赔着笑说“做人要活泛嘛，我们小澍总还是有点职业理想的，游戏届罗永浩啦，做不下去我们就去做直播，绝不让投资人的钱打水漂的。”
姜涌拿起自己水杯里的白开水往王澍的杯子上撞。“我们为了职业理想。”
王澍僵硬地笑笑，但没有拿起水杯，把姜涌也尬在了那，轻轻喝了口就放下了。
阮思为看窗外，说“乍暖还寒，我年轻在北京的时候不懂天气的规律，要下雨也不懂打伞，别人嘱咐我我也听不得，总是淋雨。岁数大了以后自己身体会有反应，关节痛就知道要下雨了，没钱时候地铁赶多了就知道北京每年春天都会下一场暴雪，暴雪过后，天气就回暖了，我希望市场也是这样的。”
阮思为的话意味深长，不过是在说王澍和姜涌不够成熟，也不够识抬举。
姜涌说“我明白阮总的意思，今年的财报，一定不让阮总为难。”
“这是最后一个游戏了，如果两年后看不到收益，我没办法和投资部交代，我也保不了如戏，希望你们谨慎，不要让我五十岁失业。”阮思为伸出手，喊来服务员买了个单。
阮思为慢地说“希望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为你们买单。”
姜涌想抢单的手一停顿，背后冷汗涟涟，赔笑，说：阮总，你放心，天塌了，我姜涌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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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把阮思为送回了康莱德，姜涌和王澍靠在三里屯的二楼抽烟。
王澍靠着栏杆儿望天不说话，姜涌呼出一口雪糕味的雾，王澍也吐一口烟，两团雾气融到一起。
姜涌说“我觉得浩劫可能要提前上线了，你原计划的明年底上线肯定是不行。”
王澍没说话，又抽了一口。
姜涌说“原本预计的上线时间是30章节后，现在我们手里有10个章节，我看不如等15后先放出去，边做边看，不行就砍掉重来，多给我们一些试错的时间。”
王澍说“市场那么乱，15太冒险，遇到那些会抄的机灵人，比你研发的都快，我们就没有底牌了。”
姜涌说“你今天回去好好想想，手心手背，都是在冒险，早冒早有余地。”
王澍的烟抽光了，把烟头扔到地上踩了踩。
姜涌说“随地扔烟头，也不怕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去，没素质。”
王澍说 “都快没有工作了，还要什么素质啊？”
王澍转过身，靠着栏杆双手交叉，看着台下，漫无目的地看。
“王澍，那不是你家王锰吗，长大了会谈恋爱了，也越长越有型了，以后肯定是个有魅力的高材生帅哥。”姜涌看着汉堡店门口，冲王澍说。
汉堡店门口，王澍买了两份汉堡，递给了身旁高挑的女孩儿，女孩儿雀跃地伸出手用汉堡挡住王锰的脸，拍了张他拿汉堡的照片。
王澍打量起他身旁的原心，高挑瘦高，皮肤是健康的颜色，留着齐齐的短发，背着那种淘宝几十块的小挎包，穿着很青春。
王澍慢慢地说
“他们现在，还正是无忧无虑的年龄。”
第40章 “我好像该回到当沈炎炎的时候了。”
几天，王澍都没回家。
其实王澍的话沈情情还是听进去了，他俩吵架的第二天，沈岐文就又打来电话，果不其然地问些有的没的；聊些沈情情小时候的过往，比如她上了初中后臭美，觉得魔术贴的帆布鞋丑后才学会了系鞋带，比如她小时候因为不想上坡，就从半山腰的好学校硬生生转学去了另外一个在山下的普通学校。
聊天的最后，沈岐文开始了一段很虚张声势地“感恩”，引导沈情情感恩王澍照顾她，给她一个温暖的家，让她一定要珍惜这“风调雨顺”的生活。
这种话以前听的时候还当作是沈岐文的闲谈，但昨天王澍点她那么一下后，她再听到沈岐文的话就很想吐，她悲哀的想，自己这么多年长不大的原因，是她爸把王澍当成了一栋“托儿所”，把自己重重地托付过去，时不时用语言敲打一下这两口子。
她开始对沈雪也有点抵触，总觉得她是父亲插在自己身边的眼，她给沈雪买了两张高铁票，让沈雪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再过来。
要休息到，沈情情想明白了再来。
当然出于沈情情自己的更大的原因，是结婚以后，她就很少有一个人呆着的时候，王澍出差超过一周的时候，也会把她带上。
她在楼下超市买了一堆速食和泡面，准备像大学的时候一样，每天睁开眼睛就追综艺。
前几天还好，结果第五天的时候，沈情情做手膜摘钻戒的时候婚戒顺着下水口掉下去了，沈情情傻乎乎地拿了筷子去夹，接过筷子头太粗，本来还能看到的钻戒被她用筷子一拨弄后直接掉的越来越深，最后都看不到了。
她沮丧地扔掉了筷子，坐在马桶上翻58的下水道工，她第一回 觉得王澍说的是对的，自己就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家庭主妇。
她还发了伤感的朋友圈，屏蔽了所有亲戚，配文是“如果当初还在抗摄像机，现在干力气活掏下水道的时候起码会有点经验吧？”
她用的是搞笑的态度。
58的水管工二十分钟后就到了，利索的进门把下水道切开，拿出来了钻戒，又换了新的通水口，结果拿出来的钻戒上满是泥污，还缠着头发。等水管工走了后，卫生间脏的像刚装修完，泥点子蹦到了大理石台面和镜子上。
沈雪来之前，沈情情家的卫生是小时工来做，每次小时工会带来自己的工具，走的时候什么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她都不知道家里有没有抹布。
沈情情现在开始回忆沈雪来了之后会把抹布放在哪里。
阳台？她跑到阳台，看到了挂起来的几块抹布，她一股脑都拿到了卫生间，开始擦地，结果擦上后每一块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想拧干净，结果脏水顺指缝都流下去，她完全受不了。最后，直接把抹布全都扔了，用了两卷洗面巾擦干了脏兮兮的地面。
沈情情去阳台的花盆里又摸出烟来抽，然后坐在马桶盖上，踩着一桶冒出来的脏洗脸巾边抽烟边喘气，结果发现镜子上还有不少泥点子。
她只好叼着烟，继续去擦，镜子倒影出自己的样子，两只手像画魂一样在镜子前面划拉，烟叼在嘴里，不用手扶。
叼烟不用手的姿态很江湖，像个二流子，沈情情擦着擦着，就气哭了。等她哭完躺回沙发上的时候，电话响了，对方是齐玉，她的大学导师。
“沈炎炎，你最近过的好吗？”齐老师发来的消息。
她和齐玉约在了传媒大学外面的一间咖啡厅。
沈情情伸出手，捋了捋刘海，然后握紧咖啡杯说，挺好的，我老公也对我挺好的。
不怪沈情情在这粉饰太平，她当时一意孤行要回家当家庭主妇的时候，导师也挽留过她，所以她就算有什么苦衷，都没脸在导师面前说。
老师很疑惑地说：我说你自己好不好，没问你老公对你好不好。
齐玉说话一向很难听，沈情情吐吐舌头说，我也挺好的呀，被养成一个废物不是人的终极目标吗。
沈情情以为齐玉会笑，结果齐玉没笑，很认真地继续聊，你的那些师弟师妹，每次上专业课的时候我都会把你的片子给他们看，有一次下课，有一个你的师妹还来问我，问当时拍片的学姐现在在干嘛。
沈情情赔笑说，可能要让学妹失望了，学姐现在在当家庭主妇。
齐玉说，只要自己不后悔，就是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