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断片
陈晚清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只有四个大字，还是昨天喝醉了和章墨学的。
“完犊子了！”
她沉重的闭上眼，叹口气。
双手耷在额前，再度仰面朝天倒在床上，过了会儿她看见流转的晨光洒进卧室，白纱窗帘把这抹淡黄的微光过滤得温柔可爱。
陈晚不想起床，可也不想就这么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播放着昨晚发生过的事情，她觉得既费解又懊恼，之前看电视剧和小说，里面的人喝醉了酒不是都会断片儿失忆的吗？
怎么到了她这儿，一幕一景，比幻灯片还详尽。
细枝末节一点儿不模糊就不说了，而且帧数极缓慢，画质极高清，反复碾压她的心理防线。
太丢人了，哭了这事儿暂且压下不提，撒娇求抱抱的事实掩盖不了啊，真的是太丢人了，丢到姥姥家了。
陈晚抬手，很郁闷的挠了几下松软的头发，把它也变得和心情一样乱糟糟的了。
而且她昨夜是不是还因为表白失败一个人在那儿哭哭啼啼的。
陈晚越想越烦闷，琢磨着之后该怎么和林遇继续相处。
那句意味不明的“真的吗”她现在仔细想想，竟也不敢承认自己到底想要问的是什么了。
这样一想，心情又低落了几分。
还有昨夜那个关于母亲的梦，真实得让她怅惘，哀愁像层薄雾，淡淡的笼在她心间。
另外她还梦到了陈山，她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思绪空了一拍，自己似乎很久没和联系过了。
他到底在哪儿呢，过得怎样？
陈晚掏出手机翻了下通话记录，她和陈山的最近一条通话记录是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他打来，她没接，就此成了标红的未接来电。
陈晚望着这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沉默了片刻，然后鬼使神差的按下了拨号。
聒噪的彩铃声结束后传来冰冷客套的机器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陈晚利落的挂断了电话，不动声色的处理好心底的那份怅然，隐约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通电话其实是她给自己设定的一个和解的开端，她想也许还可以再等一等，等到和陈山重逢，等到和他冰释前嫌的那天。
殊不知，这条没打通的电话，永远的成了未接来电。
陈晚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心里排练着等下见到林遇时该说些什么。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装作喝断片，借此把昨天的尴尬和狼狈一笔勾销。
而且她退回原来的界限，想必林遇也会坦然许多。
至于那份似是而非的爱慕之情，就和昨晚的酒，昨夜的梦一样，随着时间挥发消散才最合理。
整理好思绪后，她起床洗漱。
因为宿醉，喉咙阵阵发烫，干涩得很，面色也苍白，这幅模样根本不用装断片儿，看起来根本就没醒酒。
她自我吐槽一番后，顺手扎了个低马尾，打算出门去吃早饭，然后还要去兼职。
在玄关勾下腰穿鞋的时候，听到了隔壁传来的晨间相声剧。
章墨耷拉着眉眼，一副灰溜溜的怂样儿，“遇哥儿，我下次绝对不带酒来你家了，更不会灌人家小姑娘的酒，我人渣！”他说完后，伸出四根手指，不伦不类的发誓“真的，下次要还发生这种情况，你就以酗酒闹事的名义，你把我拷起来！”
他说得信誓旦旦，企图为昨天犯下的糊涂事找补。
林遇气定神闲地倚在门框旁，看章墨耍宝。
“我请你吃早饭，你想吃什么，整个南城的馆子随你挑。”章墨慷慨豪迈的一挥手，“哦，叫上你妹妹，叫陈小晚是吗？”
“陈晚。”
“哦，陈晚。”章墨点头，余光里多了一个人，正是刚才出声的陈晚。
林遇也被这道声音吸引了视线，他收起几分漫不经心的姿态，朝陈晚露出个清浅的笑“醒了？”
陈晚点头，脑子里排练好的台词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含糊的应了句“早啊。”
林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宽松柔软的白色短袖很随意的扎在腰间，搭了一条黑色工装裤，头发扎得低，很好的修饰了脸型，看起来文静秀气。
陈晚又成了往日的那个她，与人维持着浅淡的疏离感，
互道早安后，一时间两人都没找出下一个话题，于是都左顾右盼，装作不经意的敷衍着对方。
“走吧，咱们吃早饭去呗！”
章墨很热情的冲陈晚打招呼，然后试图和林遇勾肩搭背，被他嫌弃的拂开。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更快，走出楼道的时候几乎只看得见地面上有层很浅的水光，湿漉漉的透着潮气。
啁啾的鸟雀偶尔从这片水光上掠过，留下一团影子。
清晨的天色像一片宁静的海，蓝得透明，稀疏明朗的日光掉在长枝细叶间，筛下不规则的光斑。
“真是个好天气。”章墨深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微笑着说“早安，夏天。”
林遇听到他的话，额角跳了跳，很不客气的说了句“非主流。”
陈晚对此表示默认，并且想起来后半夜的那个梦，依稀记得梦里的林遇说章墨是个傻的。
这个梦还挺真实，章墨真的是个憨憨。
林遇和陈晚一前一后，轻车熟路的走到早点摊前，落座后自然而然的报菜单。
“一份薯仔包，一份烧卖，两份豆花，再加一个茶叶蛋和一份油条。”林遇顺溜的报完他和陈晚惯常吃的几样早点后，对上章墨玩味的眼神。
“你不吃？”林遇挑眉看他。
章墨看了看陈晚，再度调转视线看林遇，“你俩经常一起吃早饭吗，小林你对小晚妹妹的口味很熟悉嘛。”
陈晚闻言，怔了一下，有些事养成了习惯，被外人点破的时候，她居然不自觉的产生了几分心虚。
比如林遇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
林遇倒是没放心上，对章墨的揶揄充耳不闻。
章墨自讨没趣，也把心思放到了早点种类上面。
“我都好久没这样坐在路边早点摊上吃豆浆油条了，这感觉还挺怀念。”章墨挺开心的点了份豆浆油条。
林遇对他这种有钱人言论表示不置可否，正打算取调羹搅豆花的时候，陈晚已经递了过来。
“谢谢。”林遇接过来，然后顺手把烧麦碟子推到陈晚面前。
章墨将他们俩的互动尽收眼底，微微挑眉，暗自琢磨着林遇和陈晚之间行云流水的默契和随意。
他吃了口豆花后，哇了一声，毫不掩饰夸赞“这个真好吃。”
章墨吃饭的时候就爱和人聊闲天，美其名曰中华传统饭桌文化。
他喝了口豆浆，打开话匣子，对着陈晚讪讪一笑“陈晚妹妹，昨天晚上真是不好意思啊，让你喝了酒，你哥已经沉重的批评过我了，这事儿真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郑重道歉。”
陈晚闻言，搅豆花的调羹顿了顿，斟酌片刻后，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没事儿，昨晚的事情，我没什么印象了。”
在旁边剥茶叶蛋的林遇听到她那句没印象，微微挑眉，然后垂下视线心无旁骛的剥蛋壳，莫名开始和自己较劲儿。
心里嘀咕着，这算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呢，照理来说能维持住往日的平衡他该松口气，可又心底却多了份失落。
“喝断片儿了是吧，常有的事，一般喝醉了光干些糗事，忘了才好，但是你昨晚忽然哭了真把我吓一跳......”
章墨话还没说完，嘴巴被一颗圆溜溜的茶叶蛋给堵住了，噎得他倒吸一口气，忿忿的望向始作俑者林遇。
“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啊，章鱼哥，你不只腿多还话多。”林遇语气淡淡，瞥他一眼。
心想章墨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张嘴就欠得慌。
陈晚心不在焉的拿调羹搅豆浆，直到搅出一个小小的漩涡，视线也随着飘忽，然后慢慢稳住心绪，轻描淡写地说“我记不太清楚了。”
章墨一边囫囵嚼着茶叶蛋，一边琢磨林遇话里那句腿多，好一会儿，吸溜了一口豆浆缓过神，怒了“你意思我爱劈腿吗？我跟你说我早就不这样了，而且那叫博爱，男人嘛，难免的，那叫应酬。”
陈晚听到他这天下乌鸦一样黑的言论，难得的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吃过早饭以后，林遇要去队里报道，陈晚要去花店兼职，章墨本想送她一程，但陈晚已经骑着自行车走远了。
林遇也不搭理他，和街坊邻居道完早以后，径自开车走了。
章墨叹了口气，“这算啥哥们儿啊，一点也不善解人意。”
然后开着他张扬的豪车打道回府。
林遇到刑侦队以后，正好碰到乔月。
“你这黑眼圈挺明显啊，昨晚没睡啊？”乔月的椅背抵着他的座位，偏头凑过来问他。
林遇下意识摸了摸眼眶，随口回她，“昨晚我一哥们儿来我家喝酒了，闹腾了一夜，确实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