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显浙点头，又补充道“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尸体不见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听到砰地一声，随后是清脆的噼啪响动。
林遇推开的座椅撞到了墙上，发出的震动使得墙上的圆钟掉了下来。
玻璃镜面碎了一地，尖锐棱角折映出纷繁复杂的光线。
他微微伏着背，垂下头，平复呼吸节奏。
双手撑在桌面上，借力维持住平衡，手背上青筋毕现，起伏的指骨关节逐渐泛白。
因为通宵达旦查案的缘故，眼里有隐约的红血丝，他直视宋显浙，漆黑的瞳仁显露出锋芒，“尸体不见了？”
第45章 白菊
“嗯。”宋显浙看他情绪波动较大，“遇哥，你先别着急。”
“监控录像看了吗？”他竭力控制住情绪，抓紧车钥匙，尖锐的金属质感让他冷静了几分。
宋显浙跟在他身后疾步走出科室，“医院的监控录像我们都看过了，虽然犯人做了严密的伪装，但从身型基本可以判断出是张金志。”
林遇克制住内心的暴躁和怒意，回归理性，思考着张金志为什么冒如此大的风险到医院带走陈山。
如果是出于报复的话，陈山已经死了，那他到底要报复谁呢？
答案甚至不需经过严密推敲，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名字昭然若揭。
电梯门合上，缓缓下降，在这密闭空间里，巨大的不安犹如阴云笼住林遇。
他第一次感受到何为恐慌，就像是被人用利刃抵住命脉。
焦躁不安，又无可奈何。
负一楼的指示灯亮起，林遇飞奔到停车场，拉开车门后，坐在位置上，握拳用力砸了两下仪表台。
待宋显浙上车后，他偏过身，系好安全带。
握住方向盘的一瞬间，手指无法抑制的在轻颤，手背上的青筋也突突跳动着。
林遇抬手刮了刮眼眶，试图让目光变得清明，然后在灼热的痛感中恢复了些许理智。
摇下车窗，探首去看前视镜，确认倒车路况。
镜子里的林遇，瞳仁又黑又亮，像暗夜里的猛兽。
眼底汹涌的愠怒犹如翻涌的浪潮。
英挺的鼻梁上沁着一层薄汗，掌心也已变得濡湿，
“系好安全带。”他瞥了一眼宋显浙，提醒他。
车位空间狭小，倒车有难度，林遇用力一甩方向盘，轮胎发出撕裂般的摩擦声。
由于惯性，车子朝后猛的一冲，两人的脊背重重的砸向靠椅，然后又朝前一仰，荧光指示牌的光缀连成线从车身上飞速滑过。
宋显浙捏紧安全带，胆战心惊的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只手还抓着扶手环。
看到身旁向来沉稳理智的前辈，居然有如此狂野，且失控的一面。
他的喉结重重的滚动两下，咽了一口浊气。
前窗玻璃被日光晒得发烫，看久了，眼睛似乎都会被灼伤。
车内的气氛很压抑，空调的冷风根本无法使人镇静。
宋显浙摇下半扇窗户，试图缓和林遇的情绪“遇哥，别着急，道路千万条，行车安全第一......”
他的后半句话被灌入窗内的疾风湮没。
......
“您好，这里是平生花店，请问是需要订花吗？”店主接通电话，询问对方的需求。
“要一束白菊是吗......”她望了一眼角落里墨绿水桶里浸泡着的一束白菊，连连点头，微笑道“好的，那请问地址是哪里呢？”
陈晚抱着一束黄玫瑰，路过柜台时，看到店主朝自己招了招手，用唇语说“有客人了。”
“南城公墓是吗？”店主重复了一遍地址，微微皱眉，“这个地址离我们的店铺有些远，配送费可能会比较贵。”
电话那头的客人闻言，哼笑一声，“我亲自开车到你们那儿来取花，等下车子会停在第二街口，你们派个人包好花，直接交给他就行了。”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烦，本着有钱不赚是傻蛋的心态，店主喊来陈晚，告诉她包一束白菊。
“这个客人安排了人开车来取花，说是在第二街口等着的，你去送一下花吧。”店主说完后问她“你知道第二街口在哪儿吧？”
店铺位于第一街口，转角走个十分钟左右便是第二街口，陈晚点头“知道。”
然后她从水里取出白菊，用布巾吸干茎叶上淋漓的水珠。
简单修剪几下后，取来褶皱纸包好，扎紧丝带。
她望着手里的洁白的花束，指尖触碰到微凉的花瓣时，无声的叹了口气。
白菊，代表着对死亡的祭奠。
推开门走出去，午后的空气并不流通，像无形的蒸笼，把人闷在里面，尽情释放潮热。
她抱着花束，抬手拢在额前，挡住灼目的光线，朝第二街口走去。
日光热烈，照得她的皮肤微微发烫，前额渐渐浮起一层薄汗，视野变得昏暗了几分。
四处没什么遮蔽物，她站在一处广告牌投下的暗影里，等着顾客到来。
张望半晌后，终于看到一辆黑色奥迪缓缓驶入街口。
车窗被摇下半面，有人探出头来，戴着一副夸张的金边墨镜。
隔着空旷的路面，朝她招手“送花的，这边！”
陈晚小跑两步，走到车窗前，将花束递给他“您的花。”
对方却并不接，阴冷的视线透过漆黑镜片游走在陈晚脸上。
陈晚退后两步，将花束举高，不动声色的挡住脸，避开那诡异的注视。
正感到困惑时，手心一空，那个男人夺过花，嗅了嗅“挺新鲜的，还是你亲自送到墓碑前吧，更显得有诚意啊。”
惊惧感犹如毒藤一般，迅即的蔓延开，缠住她的心脏和咽喉。
陈晚迅速转身，想要逃跑。
与此同时，从后排下来了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挡住她的去路。
脸上都蒙着黑色口罩，看不清相貌，只露出一双凶光毕现的眼睛。
他们步步紧逼，将陈晚圈禁在无处可逃的阴影里。
戴墨镜的男人手肘搭在窗框上，看戏一般笑容可掬，虚眯着眼睛，观察着陈晚的反应。
“你们想干什么！”陈晚咬着牙，毫不掩饰怒气，瞪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张金志气定神闲的摘掉墨镜，视线直直望向陈晚，皮笑肉不笑的和她寒暄“陈家小姑娘，好久不见啊。”
......
宋显浙看到林遇输入的导航地址是平生花店。
他挠了挠头，“遇哥，你去花店干嘛？”
这个紧要关头，还有心情买花？
“我要找的人现在应该在兼职。”林遇视线都不错一下，紧握着方向盘，将车速提快到交规允许的最大范围。
林遇和宋显浙大步跨进店内，推开玻璃门时，门沿上挂着的铜铃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因为里面开了空调的原因，冷意骤然间贴到皮肤上，使得他快要临界的怒意冷却了许多。
林遇微微虚起眼，巡视了一圈店内的情况，并没有看见陈晚的身影。
警惕的视线落到玻璃柜台后面，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双手托着下巴，时不时的点点头，似乎正在打瞌睡。
听到门上挂着的风铃声叮当作响，她睡眼惺忪的望着这两位气势汹汹的不速之客。
迟疑片刻后，礼貌性的开口“你好，欢迎光临本花店。”
林遇闻言，微微颔首，压抑住急切的心情，沉声询问店主“你们店里的兼职员工陈晚不在店里吗？”
听到他提起陈晚，店主如梦初醒般，轻轻哎了一声。
她掏出手机一看，距离陈晚去送花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
下午两点多本来就是午休时间，所以陈晚出去后，她迷迷瞪瞪的开始打瞌睡。
“陈晚刚才去给人送花了，但是早该回来了呀。”店主也很困惑，抬头撞上林遇冷若冰霜的眼神后，朝柜台后面缩了缩肩膀“我马上给她打个电话。”
林遇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漆黑的眼底翻涌着炙烈的情绪，好似堆叠的乌云。
从店长的角度望过去，他负着手，因为身量欣长，无形中带有居高临下的威严。
他冷声道“陈晚的电话关机了。”
“不是，你们是谁啊？”店主被他的言行举止搞得又气又怕，“突然跑进店里，还板着一张脸要吓唬谁啊，当心我报警呀！”
见状不妙，宋显浙忙讪笑着出来打圆场，掏出自己的警察证，“老板你别怕，我们就是警察。”
店主凑近几分，看到上面写的隶属部门刑侦第一支队，又看了看眼前不怒自威的两人，松了口气。
表明身份后，她的怒气瞬间消散。
毕恭毕敬的站好，干笑两声缓和气氛，看了一眼林遇和宋显浙，好奇道“两位是要找陈晚调查案子吗，我出去帮你们找找。”
“周遭我们都看过了，没发现人。”林遇的视线望出去，看到沥青路面上浮着一层失真的光晕，神色愈发疏漠“刚才要求送花的人是谁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