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闻言,慌不迭掏出手机,翻出通话记录“我也不认识,是个陌生号码,但是你可以打一下。”
店主将手机递给他,“就这个。”
林遇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后,毫不犹豫的拨通号码。
一分多钟的呼号时间,分明很短暂,可他却觉得格外煎熬。
节奏尽失的心跳声,好像暴雨前夕断断续续的闷雷,不断敲击着他的心理防线。
电话那头终于被接通,传来细微的嘈杂声。
“喂,终于想起要找人了?”电话那头的男声低沉粗哑,却能从中分辨出令人不快的笑意。
这声音犹如毒蛇的信子一般,攀附进人的耳膜,残蚀掉理智,加剧不安的情绪。
林遇握紧手机,指骨扣在边缘处,怒意隐而不发。
他深呼吸以后,竭力平复着气息“你是谁,陈晚在哪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十几秒,然后发出轻蔑的笑声“哟,原来是条子呀,那你肯定猜得到我是谁。”
“张金志,你个疯子!” 这声嘶吼从咽喉里冲出来。
酝酿已久的怒气和恐惧犹如喷薄的熔浆一般完全释放。
无法再克制的情绪也如同翻涌的巨浪,混杂着惊雷,彻底爆发。
“天热了,火气也挺大啊。”张金志慢条斯理的开口,嗤笑道“有话咱们可以慢慢聊嘛,就像你和陈山那天晚上一样,心平气和的谈谈话不好吗?”
“陈晚在哪儿?”林遇不和他做言语上的纠缠,知道了陈晚的下落以后,他强迫自己必须保持理智。
张金志望了一眼墓碑前被绑着手脚,强行跪在地上的陈晚,装模作样的啧啧两声“我带她尽孝道呢,就是这太阳是真毒辣,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姑娘,真怕被热坏了。”
尽孝道,也就是说在墓地。
林遇磨了磨后槽牙,压抑住蓬勃的愠怒,语气冷淡“你要和我谈什么?”
“那必须要见面谈啊,我给你一个小时到南城公墓,我们在这儿等你,可别带其他人。”张金志嗤笑一声“否则咱这儿就得死一个人。”
他说的那个人会是谁,不言而喻。
林遇按了按太阳穴,深吸了一口气后,取出自己的手机在上面打了一行字,递给宋显浙看。
“把你的配枪也给我,等会儿我先去公墓和张金志见面,你去联系队里,带人到周围进行埋伏。”
宋显浙瞬间领悟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从枪套里取出手-枪递给林遇,然后将屏幕递到他眼前。
“万事小心。”
感想:陈晚的剧情线开始了。
第46章 鳄鱼
四十六章
张金志挂断电话后,微微俯下身,撑着膝盖,侧过脸与陈晚对视。
看穿她眼里不加掩饰的憎愤之情,咧了咧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怎么,见着你爸爸你就这个表情啊?”
陈晚听到爸爸两个字时,挣扎的动作顿了顿,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住。
她缓缓调转视线,望向眼前冰冷的墓碑。
日光倾泻在碑面上,边缘处被照出一圈斑斓光晕,陈晚下意识闭了闭眼,半晌后才看清墓碑居中处的那张黑白照片。
都说女儿长相朝爸爸,所以看到照片上那线条分明的内双时,陈晚蓦然想起书上那句诗。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小时候她和陈山一块儿出门,大家都打趣说这长相一看就是亲生的。
曾经是世上最重要的的血缘至亲,如今却阴阳两隔,甚至彼此都没有好好道别。
陈晚下意识想要触碰一下墓碑,指尖微动,却又默默屈起。
仔细算起来她和陈山已经整整三年零两个月没见面了,在这犹豫的瞬间,她甚至记不清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模样。
照片上的他眉眼清隽,笑容温和含蓄。
陈晚在心里回忆了半晌,将这相貌和六年前的时光串联起来。
自从陈山吸毒以后,他就再也没这样笑过了。
明明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想要获得虚幻飘渺的快乐,才选择的沉沦堕落,可却再没真心笑过了。
太过追求曾经拥有过的感情,反而一无所获。
“陈山,我给你把女儿带过来了。”张金志也凝望着照片,然后又瞥了一眼陈晚,看到她出神的样子,斜挑着眉“你就没话要说,也不哭?”
陈晚漠然的收回视线,“你带我到这儿来,不是是为了看父女情深的戏码吧,而且你还故意把警方引来,难道是想要更多的人来看你的自导自演吗?”
她再度望向张金志,眼尾上扬,漆黑的瞳仁聚焦出微光,眼神像一只锋芒毕露的野猫。
“你到底想做什么?”
张金志闻言,嘿了一声,抚了抚膝盖,站直几分,居高临下的望她“你和你爸在某些方面挺像的,都不识好歹。”
“他出狱以后,你这个做女儿的不闻不问,还是我把他带到医院看病治疗,结果他倒好,看我遭殃了,转头就把我卖给了警方。”
陈晚听着他的戏谑,觉得像在听农夫与蛇的寓言故事,可惜讲故事的人是蛇。
午后的温度本就炎热,膝盖跪在逐渐变滚烫的砖面上,又痛又麻,加深了身心的煎熬。
张金志仍旧望着陈晚,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
陈晚也不甘示弱的看回去,纯黑的瞳仁缓缓变细,折射出锐利的光芒。
她本以为会看到一张得意洋洋的脸,看清张金志的表情时,感到有些讶异。
他摘掉了夸张的墨镜,看起来不再气势凌然,神色里多了几分悲悯。
眉头耷拉着,挤压出几条褶皱,眼白里隐约可以看到红血丝。
暗淡无光的眼里有挣扎的情绪。
以至于眉梢眼角里都透出无声的凄凉感,越逼真越显得虚伪。
是鳄鱼的眼泪。
陈晚默然的移开目光,看向墓碑前的那束白菊。
洁白的花瓣蜷曲着,浓绿的茎叶因为失水变成了枯败的暗绿色,在明晃晃的日光下,显得奄奄一息。
午后的烈日直直的照在陈晚身上,被束缚的手腕传来一阵阵灼痛。
额角淌下的汗珠划过眼皮,使得目光愈加浑浊黯淡。
疲乏,痛苦,像炙热的浪潮,反复冲刷着陈晚的意志,她在恍恍惚惚间的想起刚才那通电话。
“陈晚在哪儿?”
他追问了两次,每一次气息和声调都不同。
一声一声,从压抑到爆发,闷雷变成巨浪。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林遇那么愤怒的声音,平日的他总是很温和,像安稳的树,平静的湖。
他是自己的避风港,让她脆弱的情感得以停泊。
可都是因为自己,才会让他也被卷进这场荒谬的陷阱。
让他陷入未知的风险。
陈晚算了一下时间,林遇应该已经在来墓地的路上了。
她咬着腮肉,感受到口腔内溢出淡淡的血味,喉咙里仿佛堵塞了一团乌云。
紧握着拳,指甲掐在手心,用痛感压制住汹涌的情绪。
期望和不安,构成一团乱七八糟的矛盾思绪。
张金志又重新戴上墨镜,故作不经意的说“那个警察还挺有正义感的,刚才在电话里的那一嗓子,真把我吓一跳。”
“你就不好奇我刚才说过的话里有什么问题吗?”
陈晚不答话,然后头发被向上撩起,张金志用力扯了两下,声气阴冷,“说话。”
光线忽然明亮许多,她闭了闭眼,咸湿的汗水浸透眼眸,带来绵密的刺痛感。
“你这性格,真是和你爸一摸一样。”见她丝毫不动摇,张金志松了手,片刻后笑了“我知道你讨厌我,现在估计恨不得杀了我,觉得是我害你爸爸走到这一步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反复多次的吸毒入狱,也有你的功劳呢?你觉得他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可你呢,你算个合格的女儿吗?”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话,一字一句都犹如尖锐的锯齿,割磨着陈晚的心理防线。
“你什么意思?”她抬头,视线穿过漆黑的镜片,看出他谑然的目光。
张金志舔了舔嘴角,像个演技浮夸的丑角,拖长声气,“当年你妈生病,几乎耗空了你们的家底,癌症可是个无底洞,你爸一个大学教授能有多少钱,一点儿存款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当时要不是我借钱给你家,你妈估计会死得更早,你该感谢我,我可是你们家的大恩人。”
“你是.....我们家的恩人?”陈晚感觉愤怒逐渐上涌,堵住了咽喉,声音被压得沙哑,零碎。
灼烈的日光落在她透明的虹膜上,渲染出色彩纷繁的光圈,眩晕感猛烈的袭入脑海。
张金志看到她终于脱离故作镇静的假象,展露出脆弱来,满意的笑了笑,蹲下身,与她平视“你妈治病的大部分钱都是你爸找我借的,当年他想借高利贷给你妈做手术,结果被坑了,差点遭人打死在巷子里,之后又在外面躲了半个多月,这事儿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