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李耗子来到江北市第八高级中学大门口,正赶上敲响中午放学的铃声。学生们从教学楼里出来,很快汇聚成一片校服的海洋。他忐忑地站在一棵树下,踮着脚尖伸长脖子从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上寻找熟悉的迹象。
他满怀期待地猜想:女儿的个子是不是已经超过了我?容貌也变得亭亭玉立了吧?三年不见她一定对我也有些陌生,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得把这些话说给她听……
很快,学生们散开到校门口周围的各家商铺和街边的各个小吃摊前,他依旧没有看见女儿的身影。他开始在周围寻找,走到一条僻静的小巷口时,里面忽然传来几声尖锐的争吵。
巷子口有一丛灌木,他绕过去向里面看,看见几个流里流气的女孩正围住另外一个女学生,被围住的女学生正是他的女儿李迪。
第02章 招财猫
早晨六点,朝阳洒下温柔的晨光,市井的喧嚣渐渐填满江北市大街小巷。赵德柱和肇事易骑着装载着废旧钢筋头的货运电动车行驶在文化路上,心中多少有些急切。
钢筋头是他们昨天夜里从城边一处工地里偷出来的,能卖一千块钱,他们也不想这样,可受经济下行影响,收破烂这个行业也越来越不景气了。
可能是因为做贼心虚,车子在肇事易手中一直左摇右晃走不了直线。赵德柱坐在钢筋堆上忍不住骂道:“你他妈稳当点儿!偷点儿钢筋就吓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干大事!”
肇事易嘴硬。“我才没害怕呢。这叫蛇皮走位,可以防止警察用警犬追踪,我先练练,以后咱俩抢银行都用得上。”
赵德柱哭笑不得,心说也就你能想到开电动车抢银行。他没再说什么,皱眉望向车后,大街空荡荡,没有哪辆车看起来像是追踪的。
正在这时,肇事易忽然喊了一声“我操”,跟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屁股下面升起,将赵德柱高高抛起来。他短暂翱翔一会儿,又翻滚几下最终停住。
冷静片刻,赵德柱看到自己正趴在地上,电动车趴在他旁边,钢筋头洒了一地,肇事易一条腿被压在车下,身子抽搐。车头前方一条黑色的流浪猫愤怒地朝他们吼叫一声,穿过街道。
赵德柱骂骂咧咧地扶起车把肇事易放出来,赶紧去捡地面上散落的钢筋。肇事易稍稍检查一下自己的腿,一瘸一拐地跟着捡。来往的车辆纷纷按下车窗观赏这两个倒霉蛋儿。
赵德柱觉得兆头不好,肇事易却不以为然,“哥你看刚才那只猫没?浑身黑得跟碳似的,只有右前爪是白色的,俩眼珠子焦黄,按照我妈的说法儿,这种猫招财啊!咱俩今天可能又要走好运了。”
对于收破烂这个行业的从业者而言,走好运不是指今天能多收多少破烂,而是能在收到的破烂中捡到值钱玩意儿。遥想五年前,赵德柱和肇事易哥俩儿第一次收破烂就在一个毫不起眼儿的铁盒子里发现了一枚金戒指,那时候他们就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收破烂事业中来。虽然从那之后的五年他们再也没有走过运,但这个幻想一直存在于他们深深的脑海里。
街上的车越来越多,他们加快速度收集钢筋,把车推到路旁检查车况。除了前保险杠有些许变形之外,车子并无大碍,他们上车刚要走,职业敏感尤其强烈的赵德柱在不远处看到一捆打包好的旧纸壳。
此时他们正停在一个紧闭着的伸缩门前,伸缩门一端是一个窗户很大的门卫房,捆好的纸壳就放在门卫房前。进一步观察,可见这是一个办公场所,伸缩门拦住的是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栋五层办公楼。
观察时,一个身穿制服的老保安正从办公楼的旋转门里吃力地拽出另外一箱子废纸。
赵德柱拍了拍肇事易的肩膀,走到伸缩门前,朝老保安问道:“大叔,您这是要卖破烂吧?”
老保安停下,看了看门口的俩人,又看了看他们的车,放下箱子迎了过来。
简单聊上几句,赵德柱了解到这个院子是曾经的江北市文化局办公楼,三年前,文化局喜迁新址,留下老保安看家护院。最近一段时间政府把这块地皮卖给一个开发商,老保安也即将退休,便想趁着开发商正式领取这个地方之前的半个月收拾收拾楼里的破烂,赚上一小笔外快。
老保安特别强调,“我这可不是偷卖,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没人要的,开发商来了也是扔掉。”
赵德柱眼珠转了转,回答道:“大叔您一看就是正直的人,不可能干那监守自盗的事儿,不过我看您年纪这么大,腿脚也不好,你不如让我进去看看有多少废品,我估个价都包了,您省省体力,我也借您的光儿赚点零花钱。”
老保安感觉这是个合适的买卖,于是打开大门,把赵德柱和肇事易让了进去。
办公楼里阴冷得反常,外面少说有二十度,门厅里不知为何冷得像是冰窖。赵德柱抹了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搭眼便看见旁边收发室里堆积如山的报纸,他不动声色,继续向前走,又看见其它办公室里留下的电脑显示器、折叠床、桌椅板凳等家具。
政府机关就是这样,反正办公用品都是花公家的钱,每次搬家扔的东西不比带走的少。
赵德柱粗略算了算这栋楼有多少个房间,对老保安说:“东西倒是不少,可这件儿都太大了,收拾完我们还得雇车往回拉,车费就得占一大部分,给您四百块钱怎么样?”
老保安对破烂的价值没有多大概念,本能地让再给加点儿。赵德柱便往回走,边走边说:“看在您老兢兢业业的份儿上,我就再给您加一百吧。您要是同意,我们哥俩儿就开干,要是不同意,我们就把这点报纸收走。”
老保安点了点头,赵德柱从兜里掏出五张脏兮兮的百元大钞放在老保安手里,随后把电动车开进院子,跟肇事易一间办公室挨着一间办公室地收拾起来。
两个人很专业,赵德柱打包迅速,肇事易体力很足,一上午的功夫,楼内的废品被他们收拾干净,分门别类地摆放在门厅里。老保安过来查看,眼镜好悬掉在地上。
赵德柱敬上一根烟,开导他几句,而后给搬家公司的哥们儿打电话叫了一辆箱货。等车期间,他和肇事易返回到五楼。
五楼还有一间会议室没收拾,刚才他们粗略看了一眼,里面没留下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只有地上的实木地板和一具几乎要散架子的老柜。地板他们拆不走,只能搬走这具老柜,柜搬走也只能劈成柴火卖给摊鸡蛋饼的小商贩,但收破烂就是这样,如果这里不差三块五块的那也不差三块五块的,就别指望挣钱。
肇事易拿出绳子,往柜子上面捆,边捆他边说:“哥,你看这柜摆的当不当正不正的,会不会是挡住了一个保险柜啥的。我头一阵子看新闻,说有一对新婚的小两口买了一个贪官家的二手房,装修的时候从墙里刨出来十好几万现金。”
赵德柱丢掉烟头,给他一脑勺。“别老做那白日梦,天上就算掉下来馅饼也砸不到你脑袋上。”
说着,肇事易已经拉开架势,赵德柱用力,让柜子一点点倒在肇事易的背上。这柜实在老得可以,倾斜角度刚一变大,框架立刻松懈扭曲,拽着肇事易倒在一旁,抖得赵德柱一脸灰。
赵德柱抹着脸要骂人,话到嘴边又停下来,愣愣地看向柜子挪开后的那面墙。
墙上有一个长方形的门的轮廓,轮廓外是光滑泛黄的大白,轮廓内是粗糙的白色涂料,二者对比尤为明显。
肇事易从柜子下面爬起来,看见这一幕,两眼放光,“你看我就说柜后面有说道吧!”
赵德柱示意他小点声,伸出手用拳峰在轮廓内敲了敲,从反馈回来的声音来判断,涂料盖住的是一块很薄的木板,木板后面是空的。
他略一琢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好像是一扇后封住的门,想办法打开看看。”
肇事易能用体力的时候绝对不会用脑子,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拳杵了上去,墙上立刻多了个大洞。等他把手拿出来,洞内可以看见另外一个宽敞的空间。
一间密室!?两人对视一眼,露出欣喜的神色,而后七手八脚地把木板掰开。
的确是一间屋子,原本与会议室之间有一扇高级防盗门相隔,不知为何后来被弃用,把门扇卸走,只留下一圈门框被木板挡住,木板外面又刷了一层涂料。不过这个屋子算不上密室,因为放眼所及,四壁挂满灰尘,除了对面墙上另外一扇紧闭着的防盗门和一个老旧的柜之外别无他物。
这个柜是个书柜,上面是对开的玻璃门,里面有三层,每一层都空着,唯有中间那层靠边摆着一个黑色的器物。随着距离拉近,他们看到这器物好像是一尊招财猫的瓷像。
招财猫很常见,不值钱,他们先去研究那扇门,确定门锁着没办法打开之后才回头开柜把招财猫取出来细看。
摆进去之前应该就是个老物件,身上凸起的部门磕出了很多白色茬口。赵德柱拿起来晃了晃,感觉不是存钱罐,随手就要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