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文化节所赐,古玩一条街上的游客也多了一些,马大嫂穿过人群,提着装有青砖的布袋子推开鉴宝斋大门。
寒暄几句,马大嫂拿出青砖,老板娘当即变成专家模样,又是拿尺量又是拿放大镜照,最后她放下放大镜,以一股已经猜透一切的神秘笑容问道:“是李耗子让你来的吧?”
马大嫂一看有门,含糊地点点头。老板娘道:“我就知道这家伙不简单,果真是找到了江大帅的财宝。怎么着?他有没有告诉你要怎么跟我合作?”
马大嫂继续不懂装懂,“这个小没良心儿的,这是没跟我说实话呀!他就让我请你帮忙看看这东西值不值钱,没说别的。”忽地,她又眨了眨眼,“妹子,你帮我好好看看,这玩意儿要是值钱的话,我得好好难为难为他。”
老板娘道:“看来你们的关系不一般,那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咱们女人可不能啥事都被男人蒙在鼓里。”
马大嫂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老板娘道:“首先,这块青砖就是一块砖,没有收藏价值,一文不值,但是它能打开一扇门,那扇门里装着当年江大帅没来得及带走的财宝,那笔财宝当时就很金贵,包括钱币、瓷器和金银器皿什么的,现在加上历史的沉淀,价值翻倍。之前那个李耗子就来过,卖给我几枚古币,我当时就怀疑那是江大帅的东西,拿出十足的诚意跟他合作,可他就是不吐口儿,估计现在是出手困难,又派你来跟我联络了。”
马大嫂一下子明白了这块青砖的价值,问道:“那你知道那扇门在哪吗?备不住是他们还没挖出来呢。”
老板娘道:“挖出来肯定是挖出来了,要不然那几枚古币是从哪来的?不过具体位置我也不知道,我只听说江大帅藏起来财宝之后还不太放心,留下一队马弁在这边看守,后来江大帅客死他乡,马弁起了内讧,一部分人想挖财宝,另一部分人要守护财宝,互相残杀,只活下来一个人,这个人是守护财宝那伙儿的。经过这场变故,他知道财宝容易引来祸端,就画了一张江南镇地图,把财宝所在的位置暗暗标注在上面,送到元宝观给道长保存,自己带着打开石门的钥匙隐姓埋名,马弁死了之后有人找马弁的后代寻找财宝,但马弁的后代已经不知道财宝的位置了。”
马大嫂连连点头,心说这一趟真没白来,不过对于老板娘说李耗子已经挖出财宝的推测她并不认同,她见过挖掘现场,那明摆着是李耗子一伙儿没有钥匙打开石门所以乱挖一通的场面。这么说来……马大嫂忽然想笑……这帮家伙大概是把招财猫当成钥匙了。
老板娘推了推走神的马大嫂,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马大嫂让她放心,回去后必然说服李耗子跟她合作。老板娘叮嘱道:“据说在那些财宝中,有一件是江大帅本打算献给大总统的,是什么玩意儿谁也没见过,不过价值连城,你可要盯紧了啊!”
离开古玩一条街,马大嫂感觉自己脚底生风,几乎是一路飞回家的。她有个大胆的想法,拿着钥匙入伙儿,跟李耗子分一杯羹。
她飞到小卖店前,打开门,又飞进卧室,始终找不到能降落的跑道。就在这时,她感觉又有人飞了进来,还不待回头,自己的后脑勺重重挨了一下,终于平稳着陆。
李耗子被警察从学校门口带走之后,见义勇为的江南镇乡亲们就一路尾随着警车。一来他们觉得自己见义勇为没准儿能有表彰,二来他们想亲眼看见李耗子被关进局子好放心地研究财宝。
然而让实际情况让他们意外,警车没有去派出所或者公安局,而是开进了医院。大家猜想大概是李耗子这个法外狂徒在警车上跟警察动手,被打得半死所以才来医院治疗。他们继续等着,更意外的事情出现了——警察开车走了。再等一会儿,更更意外的事情出现了——李耗子竟然毫发无损地重新出现在了光天化日下。
有人惊讶,“我的个乖乖,浩哥到底多大能耐呀?再次把法网捅破了?”
有人埋怨道:“谁他妈出的馊主意?现在好了,警察没敢把浩哥怎么样,咱们怎么办?”
李耗子正在想怎么去老文化局,忽见门口的乡亲们,也来不及埋怨他们刚才大义灭错了亲,开口道;“谁带钱了?借我点儿。”
霎时间,几十个乡亲丢下身上的零钱,逃之夭夭。李耗子一边暗骂一边捡起来,竟然有好几百。
他在医院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火速赶往老文化局。他很着急,因为当时去追踪两个收破烂的,包裹留在了收发室内,现在很可能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结果让他庆幸,老文化局虽然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但包裹被工头丢在了角落里,他拂去包裹上面的尘土,顺利找到日记本。
日记本很厚,每一章的篇幅都很短,但老金的钢笔字竟然是很漂亮的瘦金体。前面的内容基本都是天气和单位的新鲜事,到后来开始记录杜局长每天接待的人员,注明了哪些人是在办公室接待的,哪些人是在会客室接待的,哪些人来时带了东西,老金写明这样做的目的是分辨这些朋友跟杜局长的亲疏远近,以决定自己的接待规格。
李耗子对别的毫不关心,快速翻阅寻找目标日期。他清楚记得那个害他入狱三年的日子。然而翻到了那个日期,上面竟然只写着:他妈的,老于又偷吃我的油桃。
这时,有个工人走过来,用外地口音说:“师傅,麻烦您到外面看去,这边儿要施工了。”
李耗子揣上日记,提着包裹走到门口,刚想找个凉快的地方坐下,一辆出租车停在他的面前。
车门打开,胡六万爬了下来。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人活着进过棺材,胡六万就是其中之一,如果说有人两次活着进过棺材,胡六万就是其中唯一。
这个倒霉蛋不断在棺材里挣扎,老猫也嚎叫着抓挠,怎奈他体力严重透支,根本推不动厚重的棺材盖。天本来就热,棺材里更热,胡六万感觉意识渐渐模糊,最后只有躺着喘气的份儿了,他摸了摸身边的老猫,气若游丝地说道:“猫神,我是浩哥的好朋友,你要是能想办法出去的话,就让浩哥来把我埋了吧。”
小弟们把车开到江北市最北边的江北豪庭,把棺材放到最北面的废弃楼下,因为不想闹出人命,所以解开了绳子。
他们走后没多久,一辆出租车偷偷摸摸地开了进去,开车的是个男人,副驾驶坐着的是个女人。女人显然很生气,骂骂咧咧地说:“又他妈是这儿,你就不能有点创新吗?”
男人憨笑熄火,拉上手刹,“上次被那个傻子吓一跳,这次准保没有人,快点来吧小宝贝儿!”
女人半推半就,迎接着男人的动作,目光无意间瞥向窗外,刹那间水草一样软的身体像石头一样硬。她推开男人,指着外面,“那边儿好像有口棺材。”
男人专心致志,老母猪吃食一样拱女人的下巴,“别分心,这地方怎么可能有棺材,肯定是你看错了。”
女人猛推他,把他的脸掰向窗外。刹那间,男人像石头一样硬的身子变得像水草一样软。
男人心说这地方怎么这么不欢迎自己,上次来撒尿呲出来一个大活人,这次又碰上个死人?气愤归气愤,这种地方出现一具棺材肯定不正常,他正了正裤腰带,下车查看。女人搂着他的胳膊跟在他身后。
来到近前,老猫正在棺材里挠棺板,发出瘆人的声响,男人的头发顿时站了起来,拽着女人跑回车上,打火就要走。
赶巧儿,这车岁数比较大,好几下空转就是不着,女人渐渐冷静下来,狐疑地问:“老单,你说会不会是棺材里的人没死?”
男人动作停下,再次望向窗外的红漆棺材。发愣片刻,他返回到棺材旁。
抓挠声还在,隐约还有东西叫唤,男人双手合十,念叨一句我是要救你,千万别怪罪,然后扒住棺盖边沿向上抬。
拉开缝隙,老猫一下子跳出来,正扑在男人脸上,男人松手,棺材盖子落回原位。
胡六万说完刚才那句话以为自己要死了,可他没死,甚至也没有完全晕倒,只是虚弱地躺在棺底。男人一抬棺盖,新鲜空气灌入,他条件反射一样坐起来,结果不等看清个子午卯酉,被下落的棺材盖子砸晕了,彻底晕了。
男人安抚住老猫,把它放在女人手里,再次打开棺材盖,一时哭笑不得。
他扒拉几下,确认胡六万还有气,又撒泼尿,胡六万却没醒。短暂商量一下,他们决定把胡六万送回江南镇去,江南镇有胡六万的带头大哥,说不定能兑现那三万块钱。
胡六万和李耗子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刚刚走到老文化局的附近,胡六万苏醒过来,按下车玻璃呼吸,结果就看见他的好大哥一个人穿着旗袍坐在马路牙子上偷偷学习。
兄弟俩见面,都有些发蒙,男人和女人满脸笑容地跟李耗子说明情况并暗示是不是应该被奖励,李耗子觉得既然人家救了胡六万两回,理应感谢人家一下。他没有钱,正好看见兜子里的一盒茶叶,递给男人说:“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给你一盒茶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