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傅山越上药的医生见他白皙的脖子上血淋淋的，啧啧地倒吸凉气：“差一点就刺到颈动脉了。”
徐凌云看着傅山越的伤口，很生气，她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差点被女孩一笔捅死。
她压抑着愤怒问那个不肯睡去的女孩：“你是去流产的吧？为什么想不开？”
女孩妈妈怕徐凌云刺激到女儿，用眼神斥责她。
徐凌云行事向来不受任何眼色影响，这个女孩子心结那么重，不把话说破的话估计她还要作妖，于是偏要击破女孩的防线：“你是为了谁要把孩子留下来的？”
女孩不说话，只是嘴唇苍白，无声地转了下眼珠子看着她。
女孩妈妈看见傅山越干净整洁的蓝衬衫上沾了血，心里也是很愧疚，无奈解释道：“她今年读高三。我给人家做月嫂的，很忙很累，管不到她。她谈了个社会上的男朋友，怀了小孩，她二月就满了十八岁了，对方也没犯法，警察也管不到。我带她来检查，医生说胎停了，要流产，我劝了好久才劝服她，没想到还是发生这样的事。”
“早晓得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我就不得去管别人家的小崽了。管到了别人家的没管好自己家的。”这个妈妈说着说着开始抹眼泪。
徐凌云听着心软了，她想到了同样辛苦的张荷花，便问这个妈妈：“她爸爸呢？爸爸不管她吗？”
这个妈妈垂着眼睛说：“她爸爸去福建打工了，五年没回来过一次。”
徐凌云听了，心里隐隐作疼。
她搬了张椅子，坐在女孩身边，问她：“你在怕什么？怕堕了胎你那个男朋友不要你吗？”
女孩脸上呈现痛苦神色，她的眼睛终于聚焦，盯着徐凌云。
徐凌云接着说：“可是你堕胎，他都没有来陪你，为什么？”
女孩别开头，似乎是在咬着后槽牙。
“他不要你了，对不对？”
女孩眼睛红了，她固执地说：“只要我生下孩子，他一定会要我的！”
“可是你没听医生说吗？胎停了！你要生下什么！生下一块死肉吗？”徐凌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你那个男朋友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不管你生下什么，都是没用的。”
女孩说：“可是我不完整了！不完整了！谁还会要我？谁都不要我！”
给女孩包扎的医生骂徐凌云：“就不能等下再说吗？伤口又流血了！”
徐凌云乖乖闭嘴。
傅山越包扎好了，他轻轻捏着徐凌云的脖子，把她推出了急诊室。
女孩在她妈妈的搀扶下一起出来了。
四人坐在走廊两侧的蓝色塑料椅上休息。
徐凌云叫傅山越跟女孩聊聊，她去买点东西来给他们喝。
傅山越问女孩：“你的男朋友有处女情结吗？”
女孩对傅山越很抗拒，不想回答他。
傅山越便温和转换话题：“你刚刚手中的笔，是我扔在垃圾桶里的，你如果因为它出了什么事，我会很愧疚。”
傅山越的声音很好听，态度也很真诚谦和，他确实很愧疚，他这么一说，连女孩妈妈都觉得过意不去，而女孩子的脸色，确实缓和不少。
“我们才是真的不好意思，你的医药费我出。”女孩妈妈一脸的过意不去，说，“你放心，我崽做过体检了，她没有传染病。”
“没关系的，医药费我自己出。”傅山越继续对女孩说，“真正爱你的人，不会介意所谓的完整不完整。
“如果他介意，他就不是真的爱你。
“不是只有异性的爱才算爱。你的妈妈很爱你，你也可以爱自己。”
徐凌云跑步到医院门口的饮品店买了三杯常温红糖梨水，快马加鞭地跑回来，给坐在蓝色椅子上的三个人一人一杯。
傅山越问她：“你的呢？”
徐凌云从裤兜里掏出一瓶矿泉水，说：“我又不是病人，我喝这个。”
女孩捧着红糖梨水后，看了眼徐凌云和傅山越，一手捂着眼睛，无声地哭了。
徐凌云看向傅山越，小声问：“你跟她说了什么？”
傅山越无奈地说：“我只是叫她爱自己。”
徐凌云看到女孩指缝下流出的泪后，那些剖心的话都不忍心再问了。
等女孩情绪平稳一点后，徐凌云对她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完整的人。”
她对女孩说：“我弟弟是个唐氏儿，唐氏儿你知道吧，高中生物课本上有讲。”
她指了指傅山越说：“你别看他那么帅，他是个精致的倒霉蛋加穷光蛋。”
傅山越眼睛对徐凌云发出质问，他的手机响了，不好说她什么，于是起身走到大厅里接电话了。
徐凌云又指了指自己，对女孩说：“你别看我那么多嘴，我是个缺心眼。”
女孩差点就笑了。
“是真正意义上的缺心眼。”徐凌云乘胜追击，“我刚出生时心脏有个口子，差点被亲生父母家淹死，是我的妈妈把我捡回来养活的。”
女孩有些动容，有些不忍。
徐凌云接着说：“怀孕了堕胎了算什么呀，不就是多了块肉又少了块肉吗？跟我过节肚子长三斤肉过完节再减三斤肉区别不大呀。”
女孩终于勾起一边嘴角笑了：“你真的是个缺心眼。”
“你如果想要以后生孩子的话，现在更要保护好自己呀，你的生命和健康也很宝贵。”徐凌云终于松了口气，接着说，“世界上所有人都在默默地承受自己的不完整，要爱自己的不完整。听妈妈的话吧，她才是世界上最爱的你的人。”
女孩又流眼泪了，她看了妈妈一眼。
她妈妈给她擦眼泪：“是妈妈对不起你，没有时间去好好陪伴你，等我做完这个月，我就在家里给你做饭。”
女孩哭了一会儿哭够了，她问妈妈：“我堕胎后，多久能回到学校去上课。”
妈妈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徐凌云，感激都在不言中。
女孩重新排队，进了计划生育手术室。
等她被推出来时，她妈妈送给她一束鲜红的玫瑰花，花束里有张卡片，上面写着：“不要做待采的玫瑰，要做一个园艺师，为自己的人生点缀一路芬芳。”
女孩流着眼泪笑了。
傅山越和徐凌云站在医院门口，一人衣上血迹点点，一人衣上汗迹斑斑，两人相视一笑。
徐凌云评价傅山越：“傅老师鸡汤之美味，一如当年。”
傅山越也回过去：”恭喜你深得为师真传。“
徐凌云捶了捶肩膀说：“哎呀废话不说了，订单要延误了，我去送花了。”
傅山越看着徐凌云骑着三轮车绝尘而去，心底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渐渐生长。
痒痒的，暖暖的。
第9章 七夕节，浪漫供不应求
离开医院回去，傅山越换了一身衣服。
徐凌云送货送到下午两点钟，还没送完，打算回家吃饭，歇口气再接着送。
张荷花在做午饭。
大壮也回来了，傅山越下午无事，给他辅导一小时，发现他认识不少的字，心里很惊讶，问他才知道他在特教学校学习到18岁。
但傅山越进一步考查才发现，他远没达到理解一句话的地步。比如“非语言性沟通”这句，他每个字都认识，但连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傅山越给他解释很多：“这句说的是不讲话的交流，明白吗？”
大壮摇摇头。
“就比如现在，我对你笑。”傅山越做个微笑的表情，问他，“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你很开心。”大壮也跟着笑了。
“我做这个表情。”傅山越做了个生气的表情，“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你生气了。”大壮也不笑了。
“我没有告诉你我高兴或者生气，但是你却知道了我高兴或生气，这就是非语言性沟通，知道了吗？”
大壮点点头。
“我现在再做个动作，你猜意思。”傅山越做了个口渴要喝水的动作，大壮又摇摇头。
……
一番教学下来，傅山越累得筋疲力尽。
这可比教高中生难多了。
有个考题的答案是“喂药一至二粒”，过了几分钟再考大壮，他答“一十二粒”。
这哪里是让他学习当护工，简直是让他学习提前给老人送终。
他又不由得感叹张荷花心真大。
徐凌云到家时，刚好看到客厅里大眼瞪小眼的一幕，一个急得七窍生烟，一个委屈得小眼红红。
她教过大壮，知道有多难。
傅山越抬头看到刚从外面回来满头大汗的徐凌云，两人同时说了句：“你辛苦了。”然后相视苦笑。
张荷花见徐凌云回来，喊了句：“开饭咯！”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一一端上来，张荷花兴冲冲地跟傅山越介绍其中一道菜：“傅老师，这是我自创的菜，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