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也穿一身棉服睡衣,身上没有一处被伤到,他刚刚只是害怕地啜泣着小声哭,看到逗逗死了,绷不住了,大声哭:“我的小狗!死了!逗逗啊……”
“怎么会这样?”徐凌云看着烧成个黑架子的三轮车,眼泪无声地流着。
怎么就那么巧呢?两场火灾,同时发生,是针对她来的吗?
是谁?
可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张荷花被烧伤了,她的伤要紧。
邻居张建国开车,把三人送到医院去了。
天大亮了,太阳依旧从云江东边升起。
*
张荷花手背、手臂到脖子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医生说是中度烧伤,需要住院一个礼拜观察一下。
张荷花举着缠满绷带的双手责怪徐凌云:“老早就喊你买车要买好滴,总是抠门买烂车,起火了吧?”
徐凌云快被愧疚压垮了,她黑色薄羽绒前襟被烧出两个洞,她在病床对面的墙壁下蹲着,抓着头上卷毛发愁,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丧气。
她想起还有事情没做,便在“凌云旧物摊主招募”群里发消息:“各位,真抱歉,因不可控事件,今天的旧物集市取消了,感谢各位报名,下次开集另行通知,欢迎再次参与。”
摊主们发问:“啊?发生什么事情了?”
“说取消就取消吗?”
“白欢喜一场。我准备了好几天呢。”
“群主是来不了吗?没关系我们可以自发组织集市呀。”
徐凌云不想回复,大金在群里,他看到消息后第一个打来电话,徐凌云把情况告诉大金,大金很快就到医院了。
大金安慰徐凌云:“别太难过,人没事就好。”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像是没休息好似的。
徐凌云看出了他的疲态,然而自己的糟心事太多,实在没精力安慰他了,只朝他感激地点点头,依旧蹲着。大金朝她伸出手,又把手收回来了。
傅山越后脚就到了,他是从阳木那里知道消息的。
他见到了大金,看到了蹲在地上的徐凌云,把她拉起来,环住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说:“你没事吧?”
徐凌云摇摇头,她说:“看起来像是电动三轮车电池自燃,但是逗逗死了,它只被烧到了尾巴毛,不是被烧死的,我看了我家门口的监控,昨天晚上8点就断线了。”
傅山越问:“报警了吗?”
她无力地说:“还没有来得及。”
傅山越打通报警电话,挂断电话后,问大金:“可以拜托你暂时照顾一下阿姨和大壮吗?”
大金:“当然。”
傅山越和徐凌云并肩离开了,大金在病房门口,目送他们走远。
徐凌云在走廊尽头转角时,下意识朝大金这边看了一眼,看到大金还在注视她,没有进去。
*
警察局里,赵姐也在,警察们正在讨论是否可以将这两起纵火案并案。
赵姐商铺那边监控很完善,纵火人很快就被抓到了,是个五十岁的聋哑人,叫李自力。
他之前就因纵火而屡次被抓,他兜里常带一个打火机,有时烧人家在一楼晾晒的衣物,有时烧绿化带,有时烧人家的广告牌。
李自力的家人在一场电器起火的火灾中丧生,只有他逃过一劫。
他除了聋哑,还有轻微的智力障碍。他被救助站收留,但总是偷偷跑出来,回到他那个被烧得黑黢黢的家里,一个人在只剩弹簧的床上躺着,那是他父母的床。
他用兜里时而有时而无的钱买些挂面吃,或者去超市偷点东西吃,去垃圾桶里捡点东西吃。
而且,他就跟迷恋上放火似的,时不时地烧点小东西。
警察们每次把李自力抓来,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加上他烧的东西都不贵重,因此对他没有任何办法。
这次也是一样的,监控显示李自力几乎是推门而入,给货架和徐凌云的二手装置浇上一些液体,然后看着它们燃烧,欢快地手舞足蹈,等火快燃尽了,李自力就走了。
“可我明明记得我上锁了呀!我的朋友可以作证!”徐凌云十分不解,质问一脸呆滞的李自力,“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为什么要烧我的货架?为什么要烧我家?”
她几乎就要揪上李自力的领子了,被警察拉开了。
李自力被徐凌云威势十足的样子吓到了,瘪了瘪嘴,张嘴哭起来了,声音跟嘶哑的驴子似的,露出缺了四颗门牙的牙床,显得既天真又可怜。
警察拿来一桶方便面哄他,等他不哭了,警察问他:“是你自己去商场的吗?”
李自力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有人引诱你去放火吗?”
李自力听见“火”,高兴一瞬,又难过了。
“你的汽油是从哪里来的?”
李自力一脸呆滞。
简直毫无办法。
警察又查了徐凌云家附近的监控,在离她家最近的一个监控里发现,确实发现一名黑衣戴帽的男子在徐凌云驾驶电动单车离家后十分钟,疑似潜入了她家。又五分钟后,监控中出现火光,然后就是救火的场景。而黑衣人没有沿原路返回,其他几个稀稀拉拉的监控也没再看到这个黑衣人。
也许是换装离开了。
警察问徐凌云她和她家人有什么仇家吗?
徐凌云想了想,足足列出了一份二十个人的名单,并告诉警察:“去我妈那里确认一下,说不定我还漏了许多。”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怎么那么多仇家?买菜缺斤少两吵架的可不能算进来。”
徐凌云十分认真地说:“都是真仇家,动真刀的那种。”
张荷花那么好斗,徐凌云仅次于她,警察为这巨大的工作量而感到头痛。
警察给几个人记了笔录,立案了,并告诉徐凌云一有消息会联系她。
*
从警察局出来以后,徐凌云就泄了气,对赵姐说:“赵姐,真的很对不起。”
赵姐是个体贴人,拍拍徐凌云的后背,说:“没事,主要是你损失大,妈妈还好吧?”
“被烧伤了,没什么大问题。”徐凌云欲哭无泪。
跟赵姐告别后,她又沉默着跟傅山越回到雨后街十八号。
徐凌云坐在屋前台阶上,木然地接着电话,跟朋友们回复自己还好的消息。
每回复一次,徐凌云就被愧疚自责打击得消沉一分。有时候,口头的关心,真的是一种打扰。
逗逗还躺在奋斗熊旁边,傅山越给逗逗盖上它以前最心爱的旧睡垫,起身在院子里四处观察。
看了一圈之后,傅山越又回到逗逗这里,蹲下来,直视奋斗熊的眼睛,撕开它被烧焦的脸。
徐凌云看到,傅山越从奋斗熊的眼睛里,挖出一个类似摄像头的东西。
第57章 要做耀眼的靶子吗?
微型摄像头尾部,连着电线,傅山越撕开奋斗熊的头部,又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
“这么大的电池!”徐凌云看到这个,更加确定了,这是一个用于偷拍的针孔摄像头。
“嘘。”傅山越示意徐凌云别出声,把摄像头拿到暗处,发现它还闪着蓝光。
然后他又鼓捣一下,拆出了一块储存卡。
徐凌云心惊肉跳,这个东西,在她家待了半年了。心惊肉跳之后冷静下来了,这张储存卡里说不定有她想找的东西。
“这只熊从哪里来的?”傅山越问徐凌云。
徐凌云飞快地回忆:“这是我拍摄收破烂短视频不久后捡回来的,地点是……地点是……”
徐凌云终于想起来了:“在街对面的一个路灯下。”
她当时一看这只奋斗熊熊充满斗志的眼神就觉得合眼缘,奋斗熊的胸前还绑着粉红色丝带的蝴蝶结。
她以为是哪对小情侣吵架丢在这的,怕清洁大叔把它丢垃圾桶里,蹲了一个多小时还没人来取。
徐凌云直呼可惜,便把它捡了回来。
傅山越立马报警,警察过来拍照取证,又把储存卡带回警局分析。
警察从储存卡里调出了两百多段视频。
开头几段视频拍的是徐凌云房间的内容。
这只熊一开始被徐凌云放在自己的小房间,放了几天,徐凌云觉得它占地方,就把它放到了院子里,让它待在窝棚里。
傅山越清了清嗓子,跟警察说:“前面的都没用,直接看昨天晚上那段。”
奋斗熊的眼睛正好对着徐凌云的三轮车,电脑前的人都屏息以待——如果三轮车不是自燃,而是有人动了手脚……
果然,凌晨四点,一个男人翻墙进来,而逗逗竟然没有动静。
这个男人在院子里观察一番后,凌晨四点十分,徐凌云从屋里出来了,这个男人爬到枇杷树上,等徐凌云急匆匆地离开家,他就从树上跳下来了。
当时黑,徐凌云又走得匆忙,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枇杷树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