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划破长空,铺了一地,我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阿离”,我师父低声唤我,语气里的担忧根本藏不住。
还没等他继续开口,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转头看过去,才发现是青枫跑了过来。
他带着师弟妹们先回来了,想必是看到师父布下的法阵,这才赶了过来。
青枫快步走近,却又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眼神飘飘转转地落到了我和师父交握的手上,脸上的表情愈发地尴尬了起来。
还没等师父松手,我便挣开了手,青枫假模假样地拍了拍衣摆,而后才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从容地走过来给师父行了个礼。
他先说了些别的,然后寻着机会开口问起了宴会上的事,以及师父为何突然布阵的原因。
师父没有说话,我想他应该是顾虑到我,当着我的面不好开口。
我转头冲他笑了笑:“师父,我没事的,你和师兄先聊,我去休息了。”
此话一出,不仅师父眼里的忧虑愈盛,就连青枫也有些诧异地看向我,这才想起我平日除了要打坏主意坑他时外,其余时候从来也不叫他师兄的。
我在脸上笑意僵住的前一秒,转身跑开了。
到了弟子房,才想起由于近年来招收的新弟子多了起来,而我又几乎每晚都赖在师父寝殿不走,睡觉也多是睡在他门口的回廊或者凤凰树上,因此秦鸢大手一挥,便将我的房间划给了师妹们居住。
也不是不能去找人将就着挤一挤的,只是我此时谁也不想见,也谁都不敢见。
我心里明白自己如今最该做的事就是赶紧离开青羽门,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藏。
也不知道以天道宗和太极宫的实力,最慢会多久寻到我?
又或者我会先被修罗族发现,然后被抓到那修罗首领身边,我杀了他两次,他应该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吧......
真是倒霉,好像无论怎么想,我前方都是死路一条。
我是真不明白,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怎么会被逼到如今这个地步呢?
我漫步目的地走着,心中充斥的全是悲观的想法,越想越觉得都是那修罗首领的错,心里恨不得将他提出来再杀个千遍万遍。
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后山脚下,面前横着一条小河,河面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条发光的丝带。
我走近了点,在河边见到自己倒影的瞬间,怔在了原地。
我难以置信地又凑近了一些,这才发现我额间不知何时多了个红黑相间的印记,像是个花朵形状,然而那些向外延展的花瓣又仿佛是沾满了鲜血的鬼手,越瞧越透出些诡异来。
难怪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都那么奇怪,原来都是因为这个该死的修罗印记!
我用手扬起河水,拼命地往额头擦去,试图抹掉这奇怪的印记,然而洗了半天,那印记一点也未消退,反而愈发浓艳了起来。
我看着那横在我额间,仿佛是诅咒一般的印记,心头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我在手中凝聚起灵力,一掌拍向水面的倒影,水波四溢,我的模样也终于散了开来,只是没多久,她又聚了起来,水中的人影仿佛带着嘲笑凝视着我。
我拔出定渊,冲进水中,向着水面的倒影猛刺了过去。
等冰冷的河水将我浇了个遍,我才终于停下了手,然而内心的愤怒和恐惧却如喷发的火山一般,快要将我整个人都烧尽了。
最后,我看着水面依旧如初的倒影,心里闪过一丝狠意,将手中的剑化成小刀,定渊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想法,颤动了两下想要飞开,却在飞离前被我一把握住。
刀刃被我握在手中,鲜血滴落进水里,晕开成一片,我却恍若未觉,心里只想着要将额间那害人的印记快点抹去。
我看着手中锋利的刀尖,抬手就朝自己额头划去。
然而在刀即将落下的那刻,我的手却被人从背后给握住了,我用力挣了挣,却没能挣开,他像是用了十足的力道,我似乎都能从他发白的指尖中看出他的恼怒来。
“阿离,住手!”
平日里一向清冷的声音此刻却似乎裹挟着千百种情绪,愤怒、担忧、急切......还有心疼,我从来不知道他原来可以有这么多外露的情绪。
奇迹般地,我像是从梦魇中被唤醒了一样,竟然听话地停下了手。
我一松手,定渊便逃也似地从我手中飞开了,我低头看着水面的倒影,一副狼狈又疯狂的模样,倒是与那修罗族的疯子没有什么两样了。
我一开口,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师父,我到底是谁啊,我如今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搞不清楚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他伸手将我拉回岸边,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到了我身上,一边用术法烘干我身上的水渍,一边看着我,脸上还有些未收起的情绪,但开口的语气却十分平静,仿佛是那镇山的磐石,即使天崩地裂也毫不动摇:
“你谁都不是,你只是青羽门的阿离。”
我抬头看向他,心中莫名涌上了些委屈来:“可是师父,那些人不会相信的,他们肯定都觉得我是个奸细,琢磨着要来杀我呢。”
我的声音里不知不觉带上了些哽咽:“我不能留下,我不想拖累大家,我心里想着要走的,可是我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我好像......好像没有地方可以去。”
眼底积蓄已久的眼泪决堤而出,他像是有些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手抬起几回又放下,最后叹了口气,还是将我揽进了怀中,我伸手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肩头,放声大哭了起来。
过了许久,等我将心中的情绪全都发泄完后,才脱力似的靠在他身上,他并没有推开我,只是用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像是很努力地在安抚我。
等我停下了抽泣,才哑着嗓子开口:“师父,你以前要被赶出宗门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心情啊,是不是也觉得天地之大,自己却无处容身。”
他愣了一下,而后将我抱得更紧了一些,他的声音透着一股让人觉得安心的力量:“你不会无处容身,我会想到办法的。”
不知为何,虽然打心眼里觉得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摆脱困境的办法,但他这么一说,我还是奇迹般地放下了心来,只收紧双臂,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九十六章 围攻
师父说会想办法,便是真的在想办法。
他先是在藏书阁中呆了整整一天一夜,然后下山去了趟青羽镇,回来便告诉我他要出门一趟,让我安心呆在青羽门,哪也不要去。
他不肯说是要去哪儿,而我如今被仙门和修罗两族盯上,也不敢贸然提出要和他同行。
他像是有些担心我会趁他不在时自己离开,不仅临行前多番嘱咐我,甚至还派了青枫来盯着我。
我被青枫形影不离地跟了一整天,烦得差点没揍他一顿,最后忍了忍,只能禁足般地躲进藏书阁,一门板拍在他脸上,向他传达了我想一个人呆着的意愿。
青枫许是也觉得自己跟屁虫的行为有些过火了,在门外好声好气地哄我:“师妹,那我就在门外等你,你需要什么就叫我一声。”
说实话,青枫除了刚入门那会儿,已经很久没有对我这么温言细语过了,明明如今的我对他们而言就是祸害一般的存在,可他和师父仍旧待我这样好,我越发愧疚,只能低声应了句“好”。
本来进藏书阁是想顺着师父查阅的记录看看他究竟是想到了什么办法,然而他翻看的全是些上古史料,有些还是用古体字记载的,看得我是头昏脑胀,两眼发晕。
最后我还是放弃了,转而翻起了术法秘籍,想要看看有没有能迅速提升修为,最好能以一敌百,不,最好是以一敌万的奇招。
虽然知道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行为不会有什么大用,但若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我怕是一刻也不能心安理得地留在门中。
青枫倒是真没打扰我,只是每日都会和师弟妹们轮换着到门口给我站岗,这些人大多是我教习过的,也不知是听说了我的事,还是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一个个地都变着花样地整活安慰起我来。
其中动静最大的就要数云师弟了,当我实在忍受不了门外的噪音推门出去时,才发现门口堆着许多吃食,云师弟弯着腰正把不知道从何处找来的烧鸡往盘子里放,烧鸡的一条腿已经被他掰下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师弟,你师姐我还没死呢,用不着这么快就在我门口吃席吧。”
他放下手里的烧鸡,用泛着油光的手拿下了塞进嘴里的鸡腿,冲着地面赶紧呸了几声,然后责怪起我来:“师姐你瞎说什么呢,多不吉利啊!”
我低头看了看他摆在地上的东西,什么瓜子花生糖葫芦,烧鸡烤鱼小笼包,全是平日里我俩都爱吃,每次都得防着被他偷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