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贴近师父,跟他打听道:“阎王跟...跟他有仇吗?”
师父低声回我:“原本此次五域会上会商讨阎王的升迁事宜,若无意外,会议通过后,只要等公示期过,他便可以走马上任。”
啊,那我明白了,挡人升官之路,难怪要被记恨了。
看着阎王那张杀气腾腾的脸,我心中浮现出一股不安的情绪,还没等反应过来,嘴就比脑子先行一步:“我申请入阵!”
阎王爷一向看我不顺眼,闻言想也不想就厉声拒绝:“你与凶犯关系匪浅,应当回避。”
虽是冲动之举,但话说出口后,我竟觉得心下一松,于是上前道:“没错,正是因为我与他关系匪浅,才更要入阵。我比在座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也比在座任何人都更想要阻止他,况且......”
我抛出了最后一个筹码:“我知道他会藏身在何处布阵,时空回溯阵倒转的时间有限,只有我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
阎王纵使百般不情愿,此刻也还是沉默着权衡了起来。
鬼帝抬手,一锤定音:“好,你便随阎王一同入阵。”
“我也同去。”师父看向鬼帝,眼中并无征询之意,语气也更像是通知而非请求。
然而鬼帝十分习以为常,略一点头便表明了态度。
最后商讨的结果是,鬼帝带领众人布阵,而我和师父跟随阎王及一队精锐一同入阵。
布阵的地点就在殿内,五方鬼蜮的官员和鬼差们分立在五个方位,依次抬手结印布阵,声音此起彼伏,层层叠加,绕梁不绝:“时序至正,变化玄微,五域合力,天地倒悬,反正果因,逢凶化吉!”
一瞬间,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了起来,旋转着汇入大殿正中的方位,阎王率先抬步走了进去。
我正要跟上去,手便被人牵住了,我回握住他,与他一同踏进了时空阵中。
第一百一十章 欺骗
时空回溯阵虽可以倒转时间,但为防止天地失序,因此借由阵法返回过去之人,会与该时空内原本存在的自己合一,只是会保留入阵前的记忆。
因此当我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仍旧是那块熟悉的天花板,只是床边守着的人不是余树,而是我师父。
想来阵法把时间倒转回了凡世出事之前,我师父那会儿还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呢。
他应当是与我一同回来的,只是我从昏迷的状态中醒转还花了点时间,我刚准备起身,他已经先我一步将我扶了起来。
时空回溯阵需耗损的灵力巨大,因此哪怕集结五域之力,也最多只能将时间倒回出事前一天。
我怕耽误事,掀开被子就要下地,脚刚接触到地面,就想起自己之前腿软摔倒的糗样,立马调转方向抱住了我师父的手臂,在他疑惑的眼神里冲他讨要起了灵力。
还好我师父虽然没钱,但灵力倒是充沛,我很快便恢复了体力,跟着他一并出了门。
赶到虚渊时,阎王已经带着鬼差们等在了此处。
入阵前我曾夸口说知道他的藏身之处,虽然目的是为了说服阎王让我一同入阵,但也的确不是信口开河。
之前随许炎一同落入虚渊时,我放出了自己的碎魂去求救,碎魂四散于虚渊之中,直到我醒来在此召回凡世的恶念时,他们才一并又收回我体内。
我虽来不及细细查看,但也能模糊地感知到他们这段时间的经历,其中有缕碎魂的记忆中就曾依稀出现过他的身影。
而且据我这一世与他交手的经验来看,他的能力还远未到可以同时聚齐如此多恶念,并借此在所有凡世大开阴阳门的程度。
既然如此,那他势必是借助了其他力量,而目前已知的他的同伙,有且只有许炎一人,许炎既然能在虚渊内藏下我的罪业镜,那也就有很大可能还藏下了些别的东西。
因此我才断定,他如今应当就躲在这虚渊之下。
只是要确定具体的位置,还需借由我的碎魂,再仔细探查一番。
我闭上眼,凭借意识与散落的碎魂相连,一边召唤他们,一边逐个连接读取他们的记忆,果不其然,在其中一缕碎魂的记忆中,我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立刻定位到了那缕碎魂的所在,带着众人一并前往。
虚渊内会限制灵力的运用,因此我提前召出了定渊,等我们落地,才发现此处果然是许炎留下的秘密研究室。
这里面遍布着大大小小各式新奇法器的成品和半成品,在靠北的地方有一面数米宽的玻璃柜,里面放着许多黑色的圆球,我当初见许炎用过,想来圆球内储存的应当就是他这些年从各处收集而来的恶念。
玻璃柜前站着个身披黑袍的人影,他察觉到我们靠近,转过头来,苍白的魂体上遍布着黑色的细纹。
见到我时,他的眸光似乎闪了闪,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来:“阿姐,好久不见啊。”
他伸开双臂,似乎是在跟我炫耀:“你看,我就说只要你在,谁也杀不了我吧”,说着脸上露出些凶相,“哪怕是你,也不行。”
说实话,我如今对他的感情十分复杂,既不像前世一般全然只有恨意,也不像之前那样,只当他是个无关紧要的变态。
我轮回百世,尝遍了人间的辛酸冷暖,也体会过被亲人遗弃的滋味,虽不至于像他一样变得如此极端,也多少理解了一些他的执念来源。
明明是双生子,我却比他幸运许多,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我的身边始终都有师父、有朋友,有许许多多真心待我的人,可他什么都没有,所以才想牢牢抓住儿时的那点温暖不放。
他需要我,也嫉妒我,所以才总是想让我变得和他一样,想让我失去一切,只能留在他身边。
从前我只觉得他可恨,如今却也觉得他可怜。
阎王早在落地之时,就吩咐手下鬼差四散开成包围状,虚渊内灵力受限,因此他们全都召出了自己常用的法器,阎王一抬手,这些鬼差便从各处一同攻了上去。
他一早便发现了这些鬼差,但并未有丝毫动作,只是右手掌贴在身后的玻璃柜上没有移开。
我看着柜中盛满恶念的小球,暗道不好,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那些鬼差们就已经围了上去,而他的手也在此时直接穿过玻璃探入柜中,掌心微微用力,便有几个小球破裂开来,恶念四散溢出,瞬间便向围攻的众鬼差袭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抬起武器下意识想配合术法做抵挡,然而虚渊内一切依赖于灵力的术法都会受到限制,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被黑气牢牢地缚住了身体。
有几个鬼差靠着手中的法器挣扎着斩断了附着在身上的黑气,然而他们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道阴阳门,门的另一头不知开向了何处,里面竟伸出数十只沾着黏液的触手,裹在他们身上便要将他们往门内拖去。
我见状立马赶了上去,提剑便朝那触手斩去,我师父与我几乎同时动作,赶在这几个鬼差被拖走前救下了他们。
在我们动手之时,阎王也召出了自己的法器朝着黑气的中心攻去,与他缠斗在了一处。
阎王的法器乃是一把玄铁重剑,虽然少了灵力加持,但也威力巨大,那些恶念还未及近身,便被汹涌的剑气给逼退。
毕竟是给万千恶鬼定罪的阎罗之主,即便此时受制于虚渊,也非常人可以匹敌。
没过几招,阎王便打散了他用黑气化出的武器,在他的魂体上刺出了数道血痕。
然而他虽落于下风,却总在被擒拿前灵活地避开,甚至眼中不见丝毫焦急之色。
我这才注意到,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引着阎王往西北角去,那里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看着就是一个空荡荡的死角,任谁也不会起疑,只会觉得他是慌不择路,自己退进了死胡同。
阎王最后一剑刺穿了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钉在了石壁之上,而他却仿佛看见猎物已经落入陷阱一般笑了起来。
我察觉有异,正要上前,我师父先我一步赶了过去,然而随着一道口哨声响起,数以千计的飞蛾从他身旁的石壁上飞起,像沙尘一般往外扑来,瞬间遮挡了视线,也拦住了我们上前的脚步。
这些飞蛾并不是寻常飞蛾,它们的身体都被改造过,翅膀锋利无比,从皮肤上划过便能留下血痕,翅膀上的粉末不知掺了些什么毒,顺着伤口渗入,顷刻间便能让人失去理智。
想来应当是许炎留下的“遗物”之一。
芥子坠替我挡下了这波袭击,然而我身旁刚救下的鬼差们却开始发狂地互相攻击。
而另一头,阎王因离得最近,浑身上下已经裹满了飞蛾,看着像是个巨型的虫茧,不仅如此,他的双脚还被地上突然现形的一圈阵法所缚,这才不得脱身。
我师父瞧着倒是无事,只是晚了一步,没有赶在阎王被困前将他救出。
他抬手召出神力,双手结印想要先破了缚住阎王的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