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她喃喃念起了我的名字，而后似有些恍惚，“听着有些耳熟。”
她转头正要跟师父说话，身后有人唤起了她，我赶紧朝她摆手：“老板娘快去忙吧，生意重要。”
她朝我们点头道了句抱歉，而后转身往店内走去。
我看了她一会儿，转头朝师父道：“秦鸢倒是没什么变化，我一眼就认出她了。”
说完又疑惑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但师父你不是说有两个故人吗？还有一个是在别处吗？”
师父低头朝我脚下看去：“在你旁边蹭了半天了，没认出来吗？”
我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发现自己脚下躺着只圆滚滚的白猫，正翻着肚皮舔着脚，见我看他，立马起身，扒拉着爪子就往我腿上招呼。
我蹲下来看着这只过于圆润的白猫，陷入了沉思，这......谁啊？
门内此时正好有一桌客人吃完饭，他们刚走出来，白猫就立马扭头，飞快地窜进了店内，动作轻盈地爬上了桌，在一桌剩菜中扒拉了起来，挑挑拣拣，大快朵颐。
看着他风卷残云，而后在小二挥舞着扫帚赶到前，叼着一条还剩一半的红烧鱼飞快地窜上了房梁，我觉得我应该认出了他。
师父看向我，疑惑道：“没认出来？”
我叹了口气，为与他同门多年而感到了些许丢脸：“云师弟。”
师父也笑了：“他与你一样，嘴馋的毛病就是轮回多少世也改不掉。”
看了眼房梁上那只吃饱了饭正摊平了打盹的肥猫，我对师父把我跟云师弟相提并论的行为有些不满：“我哪有！我比他强多了吧！”
师父闻言拍了拍我的脑袋，声音染上点笑意：“是是是，你比他强些。”
哄小孩呢这是！
我转头又看了看，秦鸢正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店内的事务，云师弟已经就着下午的暖阳呼呼大睡了起来。
与他们而言，这会是平凡又安稳的一世。
我看向师父，牵起他的手，心满意足道：“走吧，我们也该回家了。”
等回到地府，途径阴司府时，远远地便在门口见到个熟人。
师父停下脚步，突然问我：“你好像没问过我青枫的事？”
我看向远处那个抱着一摞公文还要跟我挥手打招呼的身影，有些无语：“天天都见，有什么好问的。”
师父看了眼余树，难得地有些惊讶：“他这一世，性情变了许多，我还以为你会认不出。”
“光看性格是有些难认”，我转头看向师父，无奈道，“但师父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孤僻，你能把余树留在身边办事本身就很不同寻常，这有什么难猜的。”
他这才恍然，但随即又皱起了眉：“我哪里......”
见他沉下了脸，我立马打断他，违心地拍起了马屁：“说错了，我师父最开朗，最合群，一点也孤僻，满意了吗？”
他似是被我噎住，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无言地传达了自己的不满。
那边余树跟我们打完招呼，做了个还要忙，改天来找我的手势后，便抱着公文进了府衙。
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师父，我今天很开心，以后也会一直这么开心的，对吗？”
“会的”，他沉声跟我保证道。
我虽然心里明白未来之事难以预料，没有谁会天天都只有开心的好事，但他此刻说会，我便也盲目地相信会。
我握紧他的手，抬步往家里走：“走吧，回家咯！”
番外二 新年快乐
地府与大部分凡世一样，每年都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节日，因此比起热闹盛大的中元鬼节，年末的新旦节就显得十分普通了。
但对于地府公职人员来说，新旦节却是一年中最可怕的节日。
因为每到年末，地府就要开展绩效评比，城隍庙、阴司府和阎罗殿为了提高结案率，这些时日几乎天天全员加班。
连我师父所在的巡游司也不例外。
我日日呆在阎罗殿帮着提审鬼犯、整理案卷，师父也忙着到各个凡世巡检，算算日子，我俩几乎有小半个月没有见过面了。
这死了还要加班的鬼日子，真是一天也不想过了呢！
好不容易熬到了新旦假期，刚以为能喘口气了，各单位又开始了年末聚会。
等顶着一脸假笑听完领导的年末总结和来年展望后，我已经半点食欲都无了，只想赶紧回家瘫着，便趁着众人觥筹交错之际悄悄溜了。
走到一半，脚步一转，还是先回了趟阎罗殿。
多亏了研物所加装的最新安保系统，阎罗殿如今可谓是铜墙铁壁，连我在里面都不敢随意召出自己的碎魂，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天眼检测到，直接送进焚化炉。
今日过节，殿内只留了一小队鬼煞值班，我打完卡，径直去了关押服刑重犯的底层天牢。
住在最里层单间里的鬼犯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手中把玩着一个泛着银光的短弓。
我故意咳了一声，他听见动静后立马翻身下床，手中化出一支银箭，转身搭箭拉弓，箭尖正对我的眉心。
但在看到我的那一秒，他又立刻将弓箭放下，心虚地背手收了起来，眼底带上了笑意：“阿姐，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聚餐，不去扣工资吗？”
我才想起自己为了放假撒过什么谎，便顺口圆谎道：“对啊，刚去了一个，还有几场，这几天怕是没空回来了，所以今日先来看看你。”
“是吗？”
见他一副怀疑的模样，我一本正经地说着谎：“一年就这么一次公款吃喝的机会，当然得好好把握，你就是没上过班，才会连这种常识也不知道。”
他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我走到牢房前的传物柜，从怀中掏出个东西放在上面，一道蓝光扫过，顶上亮起绿灯，而后传物柜上的东西瞬间消失，转而出现在了牢房内。
他拿起冲我扬了扬：“给我的！”
我点了点头：“凡世过年有给压岁钱的习惯，寓意压祟驱邪，来年吉祥平安。”
他拆开红包，愣了愣，又提溜着朝下倒了倒，皱眉看着我：“怎么是空的？”
我耸了耸肩，顶着他质疑的目光，厚着脸皮道：“你在里面也用不上钱，我先替你存着，等存够了给你换成阴德抵刑期。”
“所以你就送我个空红包？”他一边把红包收进怀里，一边不忘阴阳怪气，“真是够费心的。”
“可不得费心吗，毕竟你现在连魂器都敢偷练，保不齐哪天没伺候好就给我一箭。”
阴阳怪气而已，当谁不会吗！
他噎了噎，手中召出了那把被他藏起的银色短弓：“你看见啦，我就是闲得无聊。”
我正色警告：“藏好了，不能伤人。”
“知道了。”见我没有要收走的意思，他立马藏好，靠着牢门坐了下去，然后挥手示意我也坐下。
我不明所以，但想着他这次听话地任我放了两天假，便顺着他的意坐了下来。
牢门是层透明的禁制，虽坚固无比，却瞧不出什么形态，因此我们虽身处牢房内外，此刻倒也像是并肩而坐。
他微微侧头，将脑袋靠在我肩膀的位置，虽被禁制阻隔，并未落到实处，但他似乎也很满足，闭上眼，一脸放松的模样。
“阿姐”，许久他才开口，我转头看他，见他嘴角噙着点笑：“新年快乐。”
难得见他如此乖顺，我见缝插针地做起了感化工作：“你明年听话些我就很快乐。”
他撇了撇嘴，拒绝了我的请求：“想的美。”
熊孩子果然难教！
假期三天，但听说凡世有个棘手的案子，师父要第二天才能赶回来，回来后还得去帝宫复命，想来我俩八成是碰不上面了。
第二日一早，我先去鬼市取了东西，回家又忙了大半日，赶着饭点去赴了天彩的约。
新旦节地府鬼差可请探亲假，因此阳间尚有亲友的人大多请假回了凡世，英招也不例外。
天彩与我一样，在阳间并无亲友，便邀了许多留守的同僚一起到聚星阁过节。
等我到时，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多是同期考上的伙伴，也有几位生面孔，许是天彩的同僚。
安山来得比我要晚些，自从我和师父搬走后，与他见面的次数便直线下降。
都说距离产生美，如今我看他也没有原来那般面目可憎了，便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新年好呀！”
他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今日才是鬼历的最后一天，说新年还早了点。”
说着低头看了眼我面前的酒杯：“少喝些吧，脑子里的水已经够多了。”
我看他是属黄瓜的吧，怎么这么欠拍呢？
天彩默默地挤过来，将我拉到了最里面靠阳台的位置，总算是平息了一场恶战。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不清醒，有人放声高歌、原地起舞，有人天花乱坠地胡咧咧，也有人抱着酒坛躲在角落失声痛哭，整个房间吵吵闹闹、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