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竟然哭了起来，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挂着两串晶莹的泪珠，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了。
英招果然被激起了同情心，有些不忍：“你别哭啊，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救你。”
我反手拉住英招：“别理他，这小鬼不是什么好人。”
小鬼看向英招，脸上的表情更委屈了：“姐姐，帮帮我吧，我真的好害怕啊。”
我看向做戏做的十分投入的小鬼，不客气地拆穿他：“你怕个鬼，你要真是个天真孩童，能被关到这阎罗殿的天牢来？”
我抱着双手凑近他问道：“说说看，你犯了什么事儿？”
小鬼被我这么一问，眼底闪过一丝凶光，面上仍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我不过就是偷了块面包给我快饿死的妹妹吃。”
我噗嗤笑出声来：“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转头看向英招，却见她面露怜悯，明显是信了这小鬼的话。
得，还真有傻子被骗了……
“且不说判官不会玩忽职守到把偷东西的小孩送到阎罗殿来，就算你真是被冤枉的，我们也帮不了你。”
我伸手拍了拍牢房前的禁制：“这东西我俩可打不开，你这戏还是等真有能耐的人来了再演吧。”
小鬼闻言，立马变了脸，转头朝我呸了一句：“真不中用，没本事还闯什么天牢啊。”
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反而来了兴趣：“小鬼，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恶啊？我记得这一块关的可都是重罪犯吧。”
小鬼两眼一眯，原本天真可爱的圆脸上露出了个阴狠诡谲的笑容，他嘴里轻飘飘地道出了两个字：“食人。”
英招被他笑得抖了两抖，拉着我疾步离开，像是再不走快点那小孩就得张嘴追来了。
我一边走一边笑道：“你刚不是还同情他吗？”
英招像朵被水泼过的小芽，微微耷拉着脑袋，连语气都变低了：“我也没想到地府的小孩会这么可怕……”
“小孩？”我看着英招摇了摇头，这么个天真善良的好姑娘，以后要如何在这地府生存啊，真是愁人。
我趁机给她科普了起来：“这地府承接上万个凡世的魂魄，不是每个凡世都跟你生前所处的环境一样。有些凡世里什么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都有，你刚见到的那个小鬼，虽然外表看着像是个孩童，但说不定年龄比你我加起来都还要大。”
“所以”，我停下脚步，转头认真地看向她，“不要太相信地府里遇到的东西。”
英招回看向我，眼神十分真挚：“可是，我目前为止遇到的都是好人啊，像你就是。”
突如其来被发了张好人卡，害我都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了......
我叹了口气，继续带着她往前走：“算了，既然你已经决意要留在地府做鬼差，那以后这些事再慢慢学吧。”
我俩绕着天牢又走了许久，终于在待审犯所在区域的一个角落牢房里见到了慕仇。
彼时她正抱膝坐在牢房内半米宽的床榻边，见到门口的亮光才抬起头来，表情有些惊讶，她朝我俩走近，不确定地问道：“英招，小鬼差，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说了我不叫小鬼差，我叫阿离。”我咬牙切齿地开口，一脸不爽地回看她。
慕仇并没有在意我的抱怨，她朝我笑了一下，又看向英招，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许是我俩这一路的确有些波折，英招初见到慕仇时，表情是全然的欢喜，然而当慕仇走近，她脸上的笑容又慢慢地淡了下去，最后只余下一丝尴尬和无措。
她低下头避开了慕仇的眼神，这才回答了来意：“阿离帮我找到了给三皇兄托梦的方法，我想着你或许也会有话要带给他，所以才来找你的。”
“就为这个？”慕仇挑眉看向英招，十分不留情面地开口，“英招，你不会不知道吧，是我和梁翀一起害死了你，你现在竟然要帮我带话，还要给他托梦？”
慕仇嗤笑了一声：“我是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呢？善良到了这种地步就是有病了，你到不如说你是来骂我或是来杀我报仇的。”
慕仇这张嘴啊......不知为何，面对英招时好像格外地毒。
英招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半晌才开口：“你曾经救过我一命，就当是还你了，我没有什么仇要找你们报。”
慕仇朝她又走近了一步，嘴下仍旧不饶人：“我救你不过是想借此取得梁翊的信任，好找机会进入他的暗卫，你不会蠢到连这个也想不明白吧。”
英招终于抬起头，语气虽有些怒意，但眼神却平和而坚定：“我能想明白，可那又如何，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你救我一命是事实，我还你一命是应当。”
慕仇愣了一瞬，而后像是自嘲一笑，她低下头喃喃道：“英招，你总是这样，所以我才讨厌你。”
被人当面说讨厌，饶是英招努力克制，脸上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但慕仇很快就重新看向她，语气也变得和缓了起来：“每次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从前在南朝的日子，想着如果南朝没有灭国，我父皇母后也没有死，我会不会像你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变得和你一样既善良，又愚蠢。”
英招眼神有些触动，她低低开口：“对不起。”
慕仇笑了起来：“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该报的仇我全都报了，反正我是不会跟你说对不起的。”
话虽这么说着，但慕仇的眼里还是闪过一丝歉意：“其实，你的死是个意外，梁翀当日将噬血蝶放在望月楼，真正的目标是锦文，他没想到你会突然过去。”
说完慕仇又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神：“我跟你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梁翀对你还是存了些兄妹情谊的，你若要给他托梦交代后事也不是不行，他应当会念你几分薄面的。”
英招听她说完，脸上露出了微笑，她神色认真地看着慕仇：“慕......不，长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说完她接着问道：“那你呢，你有什么话要让我带给三皇兄吗？”
慕仇沉默了几秒，而后摇了摇头：“没有，我利用梁翀帮我报了仇，也替他除去政敌助他继位，我们已经两清了。”
她的眼神平静又释然：“我对他，已无话可说。”
第二十三章 阎王
英招见完慕仇，我俩便沿着原路返回。
刚接近重犯区，就发现前面隐约传来一丝亮光。
我拉住英招，抬手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收起照明诀，用化形术将我俩变成了两只小蚊子，我带着她沿着壁沿，顺着亮光飞去。
还未见到光源，就听那处传来一声低唤，但声音太远，听不清楚内容。
“父皇！”英招认出这是梁王的声音，扇动着翅膀快速飞了过去。
等转过一个拐角，我看到右侧光源处立着一个鬼差模样的人影，赶紧飞在前头拦住了英招。
那鬼差面朝牢房，侧身而立，身形看起来挺拔而清隽。
牢房内关着的梁王已经恢复了神智，他专注地看着门外的鬼差，神色是我在幻境中从未见过的欣喜。
“梁赫，你曾允诺过我，有生之年都不再挑起战火，屠害生灵。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背信之徒。”
鬼差的语气沉静，言辞狠厉，被火光照亮的侧脸看起来也十分冷峻，不带一丝情感。
梁王见他如此，脸上的喜悦被冲淡了少许，他垂下双眼，低声开口：“我没有信守承诺是有错，可江山一统是我毕生所愿，我视你为知己，你怎会不明了我的抱负。”
“知己？”鬼差斥道，“我青陵派以铸甲销戈、安民济物为己任，而你穷兵黩武、嗜杀成性，你我所求殊异，谈何知己？”
梁王脸上显出怒色：“桑青，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啊！”听到桑青这个名字，英招惊呼出声。
鬼差察觉到我们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来，凌厉的目光直直地锁定了我俩所在的方位。
还好我刚才带着英招停在了个背光的阴影处，英招自知闯祸，扒着墙缝一动也不敢动。
鬼差眯起双眸看了我们许久，直到梁王出声唤他才又转过头去。
我不确定他是否发现了我们，只知道这墙角怕是不能再听下去了。
我抬起细长的前腿戳了戳英招，示意她该离开了，她犹豫地看了眼梁王，最终还是乖乖地跟我走了。
刚转过拐角，鬼差低沉的声音就飘了过来：“梁赫，你杀戮之罪极重，今后便好好待在地狱服刑，静思己过吧。”
等我俩飞远了，我才开口问英招：“你刚刚是怎么啦？”
英招像是还没从刚才的失误中缓过来，靠近我小小声地说：“我听父皇唤那位鬼差大人叫桑青，桑青是国师的名字，所以我才有些惊讶。”
“国师！”原来那位就是天赋奇高的国师大人啊！没想到他竟留在地府做了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