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文的尸体被许炎烧毁,莲香也尸骨无存,方曼珍为他们夫妻修建了衣冠冢,合葬了他俩的遗物。
而莲香的遗物中就有许炎曾经珍藏的那株破败的七瓣莲。
许炎通过阴阳门回到凡世,从坟冢中取回了那株七瓣莲,放在他所改造过的另一个凡世的灵泉中,想要滋养出一个新的莲香。
“您说的改造凡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实在没想通,许炎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鬼帝挥手放出虚渊的图景,给我们答疑解惑了起来:“若是要将两个完全不同的凡世变得一模一样,确实十分不易,但在这万千凡世中,总有那么几个,无论是起源还是后续演化都十分相似,只是在某些大的节点事件上可能会发生偏差,从而走向不同的发展路径。”
“许炎挑选了一个与他生前所处之地最为相似的凡世,通过干预某些重大节点事件的走向,从而影响这个凡世的进程,让这个凡世加速朝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演化。”
我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他通过人为干预,创造了一个平行世界?”
天彩有些难以置信:“这真能凭人力做到吗?”
鬼帝叹了口气:“当初若不是看中许炎的才华,我也不会将他保荐到研物所,可惜了,终是没能让他走上正道。”
唏嘘完,她又看向我们:“虽然你们的目标只有许炎,但他并不好对付,各位资历尚浅,切不可随意轻敌,一定注意安全,我会在地府等候你们的消息。”
说完她瞟了一眼方沚,皱起了眉:“你也要去?”
方沚朝我师父身边靠了一下,义正言辞道:“你让玄炽一个伤患带着一群新兵去对付许炎,有没有良心啊?我看不过眼,当然得跟去帮忙了。”
说完还不知死活地推了推我师父的手臂:“你说是吧。”
我师父嫌弃地挪开手,语气也很冷淡:“你心思不正、术法不精,去了也只会添乱。”
方沚:......
见我师父不帮忙,他又只好从鬼帝身上下手:“杜衡,你之前不是说要放手让我多历练吗?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你没理由不让我去吧。”
鬼帝像是对这个弟弟十分头疼,只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我师父:“我管不了他,只能辛苦你了。”
我师父没有再拒绝,只是眉眼间的戾气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研物所用寻踪鼎探寻过许炎的踪迹,发现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群妖谷的入口,此后也不知是何缘由,竟再也没能找到他的行踪。
我们一行赶往虚渊,准备从此处去往凡世。
方沚走在英招身边,隔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低头跟她说着话。
英招虽虽礼貌地回应着,但久了便越发觉得局促,好几次抬眼看向我,像是在无声地跟我求救。
我收到她的信号,不动神色地插到了他们中间,挡住了方沚的视线,方沚见状,也不生气,只开口阴阳了我两句:“哟,女侠啊,数日未见,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呢?”
我揽着英招往一旁走了几步,反唇相讥:“没办法,我这人就是见不得好姑娘被流氓纠缠。”
方沚两眼微眯,盯着我漫不经心道:“哎呀,本来想着你应该不知道你师父的伤情,想要跟你说说来着,现在嘛”,他看了眼我搭在英招身上的手,凉凉道,“还是算了,我就不多这句嘴了。”
这奸诈小人!
我看了眼我师父,又看了眼英招,内心无比纠结,最后还是没能昧着良心出卖姐妹,拉着英招就往前走:“稀罕你说,我又不是没长嘴。”
因着碎魂记忆里的那句“心上人”,我心里有些别扭,自从出了罪业镜后就一路躲着我师父,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记忆中见到的那个女子十有八九就是我的某个前世。
这就搞得很尴尬了,以前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但不管怎么说,他如今是我师父,突然得知自己曾经对他抱有过如此非分的想法,我就觉得没脸见他。
本想要上前问问他的伤势如何,现在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阿离,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英招一边走一边问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我只能摇了摇头,“没什么。”
天彩凑过来,见我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顺着我的目光向前看了看,了然道:“嗨,扭捏什么,我来帮你!”
说完她就扯起嗓子叫住了走在前面的人:“安山!安山!过来一下,阿离有话同你说!”
天彩这么一吼,我才发现安山竟然一直跟在我师父身旁,听到天彩的叫声,前面几人都停了下来,扭过头看向我。
安山自是不用说,一副实打实的意外表情,余树看看我又看看安山,眼神里充满了疑惑,至于我师父......
我不太敢看他的脸,只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安山抬步朝我走来,语气十分不耐烦:“什么事?”
“呃......”我转头看向天彩,用眼神瞪她,人又不是我叫过来的,我哪知道找他干嘛呀?
天彩带着一副我只能帮你帮到这儿了的表情冲我摇摇头,而后拖着英招就朝前走,还顺便招呼大家:“人家两个有事要说啦,咱们先走,他们会追上来的。”
前面再次响起了脚步声,我正愁着要怎么打发安山,就听余树的声音响起:“府君,不走吗?”
于是我的注意力便不经意地飘向了前方,碍于安山直挺挺地挡在面前,我看不到前面的人,只能竖起耳朵凝神听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我师父答道:“走吧,不要误了时间。”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的声音听着与往日不同,像是有些烦躁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安山见我不说话,愈发不耐烦了起来:“有话就说,别磨磨蹭蹭的。”
我这才拉回了神思,随口敷衍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跟来的原因是什么?”
安山低头用眼神骂了我一阵,语气不悦:“就这事?”
见我点头,他转身就走,嘴里不客气道:“与你何干,多管闲事。”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也不是真的关心,但既然已经问出口了,便也生了几分好奇:“我们其余几人都或多或少有留下的原因,那你呢?这个任务不但没有奖赏,说不定还有危险,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留下。”
安山斜睨我一眼,不答反问:“那你留下的原因是什么?”
我?
我看了眼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身影,实话实说道:“因为我师父啊,他受伤了,我自然得留下帮他。”
安山没有说话,等我们一行人快走到虚渊,他才终于出声:“我留下的原因,与你一样。”
我震惊地转头看向他,与我一样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是因为我师父才留下的?
“你什么意思啊?”
安山不再理我,抬步就要往前走,我一把拉住他,难以置信道:“你也是因为我师父?你跟他之前认识吗?”
安山被我拽住胳膊,回身皱眉看向我:“你放手。”
我不仅没放,还拉得越发紧了,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
还没等安山开口,前方就传来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阿离。”
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印象中我师父好像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叫过我的名字。
我转头,才发现刚刚还准备着要进入凡世的众人此刻都回头看向我,而我单手拽着安山的胳膊,一副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的模样。
天彩啧啧了两声,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完了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立马放下拽着安山的手,还没来得及解释,我师父就已经转身将要去的凡世召了过来,踏入其中之前,他头也没回地丢下一句:“看着脚下,此去任务在身,莫要再胡闹。”
安山理了理被我扯皱的袖子,似乎不满被我连累,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
我没心思再理他,眼见着我师父离开,只好愁眉苦脸地追了上去。
天彩和英招等在入口,见我这副模样,天彩拍了拍我:“没事,表白失败而已嘛,就当积累经验了!”
“我表你大爷的白!”天彩被我阴恻恻地瞪了几眼,终于闭了嘴,老老实实地拉着英招进了凡世。
此次任务需要保密,因此我们并没有去城隍庙,而是直接落在了群妖谷的入口—迷雾森林的边界。
灰蒙蒙的雾气笼罩了整片树林,高大的树木隐匿其中,像是静立在侧的巨型鬼影,安静地等待着猎物的踏入。
我师父走在最前面,抬手给我们所有人都罩了一个护身诀,而后用驱邪术清出了条道,正要走进去,就见前方冲出个哇哇大叫的人影。
他闯出迷雾森林,见到面前堵着一群人,一个没刹住脚,径直撞了上来,我师父一侧身避过了他,余树跟在我师父身后,没能躲过,与他撞在了一起,但此人却直接穿过了余树的身体,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