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姐！”张亚眼睛的红红的，又是惊恐又是担忧。
“没事的。”苏黎上前抱一抱她，“谢谢你，谢谢你们，谢谢大家不离不弃地跟着我。放心，晨曦书院会一直开下去。安全了，我会在群里通知大家，到时候，愿意回来的，我都欢迎，想走，我也欢迎，谢谢大家陪我到现在。”
说完，苏黎对着员工们深深地鞠一个躬。
苏黎站在门口跟每一个员工道别，擦去那些女孩们脸上的泪，对着那些写满担忧的脸，她微笑着说：“放心去吧，苏黎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苏黎打开管理监控的App，挨个关了店面的摄像头，她拨通刘美娟的电话,“员工都走了，监控也都关了！”
两部黑色的休旅车堪堪擦着人行道边沿停下，车窗落下，露出刘美娟妆容精致美丽的小脸。她满脸是毫不掩饰的得意，眼里却是阴森森的冷意。她咬着墨镜的一只脚侧脸看看书店，“苏美人，真是一点的没搬啊？你知道吗？你违约了，我现在可以随意处置我店铺里的东西。”
“我是真心请你来谈续租的。”苏黎站在晨曦书院的大门前，不敢离车太近。
刘美娟嘲讽地撇撇嘴，“真心？你的真心值几个钱？”
她的手伸出车外，朝后方招招手。
后车下来是四个保镖模样的人，高大魁梧，身着黑西装，带着墨镜，他们整齐划一的往书店走，对站在门口的苏黎低吼一声，“走开！”
苏黎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这四个黑衣人，想要看清楚漆黑的墨镜下，他们有怎么样的一双眼睛，能让人在六月的盛夏里不寒而栗。只是对峙了几秒钟，苏黎一侧身让出道。
两个人微昂着头、背着手、分开腿，以阻挡一切的笔直站姿挡在大门口。另外两个走进晨曦书院，没多久他们拎着一串摄像头出来，随手往地下一扔。其中一个上前半步微微鞠一个躬，“夫人，所有摄像头都已经拆除。”说完，他恭恭敬敬地拉开车门。
两只黑色的马丁鞋探出车门，然后是一双网眼黑丝的腿，黑丝诱惑上演十多秒后，身着黑色紧身T恤和短裤的刘美娟终于站在人行道上，蓝紫色的发高高盘在头顶，猩红的唇配上硕大的黑色墨镜，俨然一幅黑道大姐大的架势。
苏黎低头看看自己白T恤牛仔裤运动鞋的装扮，果然一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软弱可欺模样。
紧跟着刘美娟下车的是她那个哥哥，一张纵欲过度的脸不知是胖还是浮肿，泛着油腻的红光，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贼溜溜地在苏黎身上逡巡，一双手兴奋不已地相互揉搓着，“苏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看见苏建文时，苏黎轻轻摇摇头，这个多少和自己有点血缘关系的堂弟，居然也按耐不住地来围观自己被羞辱。
苏建文没有看苏黎，他阴沉沉地看一眼晨曦书院就低下头。
两辆车上又下来几个保镖，加上之前四个，一共是八个训练有素的保镖，两个司机坐在车上没动，那个心机深沉地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律师没有来。
苏黎的心沉到谷底，律师没来，无论是他刻意不来，还是刘美娟没有让他来，都意味着，今天，他们的行为可能会击破法律的底线。
刘美娟笑容灿烂地看着苏黎，“苏美人，今天是七月一日，你的合同六月三十日到期，你昨天夜里十二点就应该搬空，把我的商铺还给我，我说的有没有错？”她一边说一边举起手搓搓手指，手指上硕大的钻石戒指和红指甲上的碎钻在阳光照射下，一闪一闪地刺着在场人的眼。
苏建文从公文包里取出几张纸，放在刘美娟手里。
“你需要再看一下吗？这可是签了你的大名，还有你漂亮的红手印。”她翻到最后一页，竖起来放到苏黎面前，她又高高举起，对着晨曦书院大门两侧的摄像头分别亮了亮，“尊敬的警察，我可是守法公民。现在，这间商铺是我的个人财产，与任何人没有租赁关系，我可以随意处置我的财产。”
显然，她知道这两个摄像头和警方的监控网络是联网的。
她把文件对着苏建文扔去，双手在空中一挥，“复印件，贴上！”
很快，两份完整的律师函复印件贴在晨曦书院大门两侧的玻璃上。
“苏美人，你看，你的那些垃圾书还占着我的商铺呢，我怎么处理呢？像这样？”她踢一踢地上的摄像头，又回头看看那些保镖，“我的人都是粗人，没你这种文艺婊的清新范儿，我让他们劲量小心，不要弄坏哈？”
苏黎不说话，依然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她趾高气扬地表演。
“我觉得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这是你吧？”她打开手机，播放了昨天的电话录音，“你说，昨晚，你求我来谈，我来了，你又一言不发。谈判是这样的：我一二三提条件，你四五六讲承诺，谈成了，你的晨曦书院继续留在这里，谈不成，我们一拍两散，各自安好！你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是几个意思？我又不是男人，不吃你这套。”
苏黎依旧没说话，抬头看看晨曦书院的招牌，又看看一边四个铁塔一般立在门前的保镖。
“怎么样？下定决心没有，谈不谈？不谈，我就再找几车人来，保证一个小时清空，我们家别的没有，农民工要多少有多少。还是，你在等谁？”
“苏美人，听说你攀上高枝了？”一直 在旁边 跃跃欲试，又一直被刘美娟挥手制止的胖子终于忍不住跳出来。
“闭嘴，进去！”刘美娟毫不客气地对她哥说。
胖子不甘心地瞪苏黎一眼，大步走进书店。
“你还在等你那个合同的消息？你星期一就签了合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对吧？据我所知，前天下午，合同就放在老家伙的办公桌上，老家伙今天约另一个老家伙打高尔夫球去了。”刘美娟也不看苏黎，低头轻抚着另一只手指尖上的水钻。
“算了，你不谈就算了，别浪费我的时间，这大热天的，我下午还要看我儿子打球去呢，搬！”
第103章 我们谈谈
苏黎深吸一口气，“好吧，我们谈谈。”
“哼！”刘美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撇撇嘴，“随便你，苏美人，要谈，你自己进来，不谈，就站这儿当棵树，我无所谓。”说完，她迈着猫步走进晨曦书院。
苏黎对着与警方联网的摄像头看了一会儿，一转身也走进晨曦书院。
卷帘门“哗啦啦啦”飞速下降，很快就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四个保镖背着手，笔直地站在紧闭的门前。
苏黎保持着环抱着手臂的姿势，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指几乎掐进肉里，疼痛压制了她的紧张和恐惧。此刻，她完完全全地体会到，那天下午，苏晨曦被人堵在厕所门口的感受。
晨曦书院已经不是她离开时的模样，收银台前的那架多肉小盆栽滚满入口处的空地，那些圆圆胖胖的呆萌小精灵被踩碎，绿色的浆液伴随着一个一个巨大的脚印向店里延伸，几个位于摄像头下方的货架被推到在地，散落在地的书和文具上满是绿色的脚印。它们是这些不会说话不会动的书籍与绿植的斑斑血迹，苏黎能听见他们哭泣的声音。
刘美娟坐在茶艺台上，一只脚踩着一个倒扣过来的圈椅。刘胖子一堆肥肉般瘫在一个从工作间搬出来的的办公椅上，嘴里刁着一支烟，不时吐一口烟雾。苏建文的手上也拿着一支烟，偶尔狠狠地吸一大口。
其他那些本来环绕着茶艺台的圈椅和方凳，有几个被搬去取摄像头垫脚，有几个被踢到其他空地，还有两个已经散架。
苏黎有些愣怔，这套跟随她近十年的花梨木茶桌椅，虽不是多么昂贵，可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细心呵护。那些醇红的古朴原木干净清亮，泛着温柔的光，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沧桑的美人，洗尽铅华，搁下所有恩怨情仇，只留下温和柔软的微笑。
苏黎搬来一个圈椅，“请你坐这里，椅子才是用来坐的，桌子不是。”
“我要是不呢？”
苏黎并不说话，将那个倒扣的圈椅从刘美娟脚下抽出来，翻转过来，擦干净，自己坐到上面。
刘美娟朝着苏建文招招手。
苏建文站起来，把刚才坐着的椅子放到她面前，他自己抱着手站在一边。
“说吧，苏美人，你打算怎么说服我让你留下来。”刘美娟翘起二郎腿，把脚踩在椅子上。
苏黎压抑着把她一脚踹飞的冲动，告诫自己冷静，然后，她语调平缓地说：“晨曦书院租用这间商铺经营已经将近十年，一直是最好的租户，口碑良好，按时交纳房租、水电等等费用，对房屋的维护也非常尽责，我希望你能继续将商铺租给晨曦书院，为此，我们可以适当增加房租。”
刘美娟忽然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会打感情牌：我是一个可怜的离婚女人，我有个上初中的女儿要养活，吃喝玩乐，交不完的学费、补习费。我妈妈全身是病地躺在医院里，每个月要交好几万的医药费护理费，前几天还心脏病发，差点挂了。我店里有十多二十个工人，他们都靠我养活。离开这间书店，我和他们就要去喝西北风，求求你，把铺子租给我，我做牛做马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