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雨桐、江晨睿和陈宇彬。”晨曦回答地挺干脆。
苏黎的心里感觉怪怪的，不过，她只是简单地说：“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苏黎心不在焉地为明日集团总经办主任陈伟列着书单，苏黎邀请陈伟带着他太太明天上午十点，一起到晨曦书院喝喝茶聊聊天，让苏黎更了解他们的藏书方向。
可是，晨曦和那个江晨睿到底是什么关系？真的只是要好的朋友？他们一起打球，一起吃饭，那个男孩子还为了晨曦，同一个自己明显不是对手的小霸王打架。
也许，明天应该去书香明园把登山杖还给高山，再同他，最好是他太太，好好谈谈两个孩子的事情。
晨曦回来，苏黎只来得及问一句，“曦曦，去哪儿吃的饭？”
“翡冷翠，我明天的英语作业还没做。”她扔下手机，进到自己房间，戴上那个我不想跟你说话大耳机，开始写作业。
该找谁去了解一下情况呢？
晨曦的班主任王老师？不行，万一王老师觉得事态严重，往上一报，这是恐怕就失控了，晨曦会被彻底丢到全校师生面前晾晒。
雨桐的妈妈？雨桐和晨曦从五岁开始，就一直一起学芭蕾，苏黎和雨桐妈妈很熟。可是，如果晨曦知道自己找雨桐妈妈打听她自己都不愿说的事，苏黎想自己和女儿的关系就彻底崩了。
苏黎出门吹了会儿风，让自己冷静一下，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让她很抓狂。
第16章 树干并没有存在的欲望
陈伟和他太太方敏是大学同学，九十年代初的大学生，有那个年代大学生的共性：博览群书，知识渊博。陈伟温文尔雅、深藏不露。方敏是个律师，个性非常爽朗：“别理这老狐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永远分不出他哪一句是虚情，哪一句是假意。”
按照燕子的建议，苏黎今天沏的茶是陈太太喜欢的凤庆野生红茶，一番寒暄之后，苏黎发现他们三个人居然是N大的校友，称呼直接改成了大师兄、大师姐、小师妹。
小师妹苏黎拿出昨晚列好的藏书计划。
其实，他们家的藏书本来就已经很丰富，只是搬到湖滨的别墅，书房扩大好几倍，他们夫妻都非常忙，所以打算委托苏黎补充一下书库。
他们家原有的藏书，已经按苏黎要求的，昨晚就直接拍照传给苏黎。看得的出来，他们家的书是真正用来读，而不是装点门面的。大致看得到出男主人喜欢经济、哲学和历史，女主人喜欢诗和小说。因为他们读书、懂书，为他们建藏书房的难度上升了好几个层级，当然也更加有趣。
九十年代初的大学生，读的书很杂，苏轼、纳兰容若、顾城、海子、金庸、古龙、张爱玲、王小波、马尔克斯、米兰昆德拉、尼采、萨特、弗洛伊德、黑格尔、康德、莎士比亚、惠特曼，是主人珍爱的。苏黎为他们补齐缺少的部分，其中一部分书，是她这二十多年来，断断续续淘来的旧书。苏黎微笑着说：“有些是几十年前出版后就没有再版的，这些书会贵一点。”
陈伟礼貌地微笑着，并没有说什么。
苏黎问方敏要不要补齐三毛、琼瑶、亦舒和席慕蓉时，她豪爽地大笑起来，“要，我不怕人家说我恶俗，我们这一代女人中过她们四个人的毒。”
陈伟一直静静喝茶，含笑看着自己的太太。看见苏黎拿出来竖版的《全唐诗》、《旧唐书》，还有八六年出版的萨特的《厌恶及其他》，他眉毛一挑，眼睛闪过一丝光芒，拿过书去开始看。
他随意地翻开《厌恶及其他》，好巧，那一页里有苏黎喜欢的一句话：“树干并没存在的欲望，只不过它们无法不存在。”
金融、其他社会科学、自然科学方面的书，苏黎列出自己喜欢的，陈伟和方敏又补充他们喜欢的。
专业书的清单，他们已经列好，直接交给苏黎。这大概是苏黎最开心的一刻了，这份法律和地产专业的书籍是她知识的盲区，她通常会上网寻找答案，这次从专业人士手中得到书单，苏黎有种幸福来得太突然的不知所措感。
谈到他们十四岁的儿子喜欢什么书，两个人不好意思地面面相觑。
苏黎发现，失败父母联盟是非常强大的。那就列出一定不会错的东野圭吾、阿西莫夫和乔治R马丁吧。
大方向确定，下面就是喝喝茶，随意聊聊天，准备告别。
苏黎侧身给茶炉上水时，一个有点熟悉却让她后背发凉的声音响起：“陈主任，你好！”
“吴总，你好！你好！”
苏黎回头，真是见了鬼了，吴俊杰？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他来做什么？因为那天自己发飙跟他老婆大打出手？
“苏小姐，上午好!”他看着苏黎，笑得有些邪魅。
“吴总，有何贵干？”苏黎可给不了他什么好脸色。
他放了一株蓝色郁金香在苏黎面前，“我太太那天失礼了，我替她来道个歉！”
“道歉？算了！礼物更是不必了，只要……”苏黎把后半句“你儿子不骚扰我女儿就好。”吞了回去，毕竟人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和陈伟还认识。苏黎克制自己，微笑着礼貌地回答他，把 郁金香放回他面前，
“手好些了吗？”他看着苏黎缠着绷带戴着蕾丝手套的左手。
“没事，您看，实在不好意思，我跟我大师兄大师姐还有点事。”想起他那天说的那些话，还有他们一家的所作所为，苏黎实在不想跟他多说什么，谨慎地下了逐客令。
“好，你们谈！”他并没有走，只是转身走向书架，顺着书架在店里闲逛着。
苏黎皱皱眉，看样子要让他走好像没那么容易。
陈伟夫妇站起来，“小师妹，大致就这样吧，具体的，我们微信联系！谢谢你的茶水，我们先走吧！”
陈伟走过去跟吴俊杰道别，苏黎拄着拐杖送方敏。
“小师妹，我们今天第一次见，不过我觉得我们挺投缘！”方敏一边走一边说。
“是，师姐，我也觉得我们挺有缘，你要经常来喝茶啊！”苏黎蛮喜欢她的。
方敏扫一眼吴俊杰，沉下脸来说“小师妹，我是直人，我们又是校友。吴俊杰，你跟他很熟吗？”
“不熟，认识都说不上。”苏黎冷冷地扫一眼吴俊杰。
“保持现状！”方敏敲敲桌面。
“我知道！谢谢，师姐！”苏黎对吴俊杰的感觉越来越不好了。
“书店不错啊！”苏黎回来的时候，吴俊杰跟了过来。
“谢谢吴总！”
“不请我喝杯茶？”他自说话地在苏黎对面坐下。
能说请你离开吗？苏黎强压下心里的烦躁，微笑着取一个小茶盅，烫杯后放在他面前，为他沏了一杯茶，“吴总，请喝茶。”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心不在焉地四处看着，“苏小姐，听说，你这间店开了十多年了，苏美人的晨曦书院，不错哦。”
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苏黎心里却有一万头羊驼奔驰而过。他叫自己苏美人？他找人查过自己？也是，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板要查她的资料简直易如反掌，苏黎有种被人剥光了扔在看台上的恐惧感。有钱人有不一样的规则，这个人真的很可怕！
苏黎回忆着那天的场景，自己和女儿的确打了他一家人的脸，先服个软？还是死扛？苏黎不动声色地又为他沏满一杯茶。
“我真的是来道歉，苏小姐真的不容易，这一路挺坎坷的，当个单亲妈妈有十多年了吧？肺癌？三年？挺熬人的，父亲刚病故，母亲就病了，在等心脏移植呢，是吧？这六七年都在医院里折腾了，十三四岁的小屁孩子又不懂事。我要是早认识苏小姐，你那间店就不用关了。不过，现在想接着开，也还来到及，苏小姐一句话，我让他们跟你续约。”他左侧的嘴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地着看着苏黎，目光里充满玩味。
苏黎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玻璃茶壶，“谢谢吴总，关就关了吧，一个人也照应不过来。”
“好了，不打扰你了。”吴俊杰站起来，把郁金香又放回苏黎面前，“百多块钱的花，又不是一百万的手镯，不会咬你。”
苏黎不能再拒绝了，“您稍等，我也送本书给贵公子吧，他应该会喜欢的。”
苏黎起身找来一本《乔丹传：为了我最爱的运动》，在扉页上写下一行字：“小吴同学，打篮球是把好手，希望你用心把球打得更好!”
“好，我代他谢谢你！”他接过书，嘴角微微一挑，那个邪魅的微笑又浮现在他脸上。
这个笑容，让苏黎想起动画片里汤姆猫看着小老鼠杰瑞的样子。
苏黎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用遥控打开门口那辆黑色的宾利。
吴俊杰打开车门站在门边，“苏小姐，记住了，需要我的地方，一句话！”
真的就这么走了？真的只是替他老婆来道个歉？苏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人家真的只是出于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