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路边的指示牌，苏黎惊奇地发现那所著名的私立腾龙国际学校就在俱乐部隔壁。这所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部的国际学校，完全不同于其他贵族学校，他们的每一次升学都必须通过高难度的考试，达标后才能入读，同样，他们的毕业生也几乎都能进入世界各地的名牌大学。龙城拿到常青藤大学Offer的孩子，有一大半出自腾龙国际学校。所以，尽管学费贵得离谱，它的学位在有钱人中仍是一票难求。
沿着云山路，苏黎往山下走去，从商场到地铁站，只有十来分钟的步行路程。
走回商场的路上，苏黎的肠子都悔青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会亲自来参加这个竞争性谈判，而不是大咧咧地派苏建文来。
苏黎上次过来，是在二月底一个微雨的清晨，百度地图引导她沿着环湖路从腾龙户外位于湖滨的那个大门进入。
那天，苏黎开车慢慢地走在环湖路上，天空灰蒙蒙的，遥远的湖面与天空好似连在一起，湖水轻轻拍打着堤岸，潮湿的风带着点腥味，连夜的春雨将环湖路两旁的行道树冲洗的异常青翠，整个世界都是干净的味道。这一切，让刚刚因房东不续租而不得不准备关店的苏黎多少感到一丝愉悦，虽然后来雨越下越大。
进入腾龙户外的大门，苏黎的感觉是这里不像一个体育俱乐部，更像一个郊野公园。室外室内的每一个场馆周围都种满错落有致的花草树木，正是一年春好时，鲜花娇艳美丽，树木青翠欲滴。从高处望向下面绿草如茵的足球场，满眼猝不及防的碧绿。一瞬间，苏黎有些恍惚，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这里有一种非人间的美丽。
那天，苏黎一路开车到停车场，几乎没有遇到什么车，也基本没见到什么人。停好车，苏黎匆匆忙忙地赶到前台，与吴月简短的交流之后，她驾车离去。
现在，苏黎才明白，是因为下雨让她错觉这个俱乐部没有多少人，也是因为下雨，让她没有认真了解情况就匆匆离去。在她的认知里，这是一个封闭的人迹罕至的专业俱乐部。她根本不知道俱乐部同时也是一个位于富人区的开放的商业中心，旁边有一所著名的学校和一个政府大力扶持的科技孵化园。
这次苏黎不会再囫囵吞枣地离开，她决定把这个俱乐部彻彻底底看一遍。
苏黎返回办公楼，一楼的一侧是腾龙户外办公楼的前台，二三四五六七楼是商城和餐饮娱乐中心，八到十九楼应该是对外出租的写字楼，大部分都是在龙城各个行业占据龙头地位的大公司：一间艺术品画廊、一间广告策划公司、一个传媒公司、一个娱乐公司、一个律师事务所、一个建筑设计事务所和一所著名的培训机构。二十楼以上才是腾龙户外的办公楼。
商城的负一楼有星巴克、歌帝梵、哈根达斯等品牌饮品店，和Muji、Zara以及一些特色店铺，一楼主要是世界著名品牌的化妆品和珠宝专柜，二楼是几个奢侈品的专卖店和服装区，三四五楼是体育用品商城，六七楼是餐饮娱乐区，有传统的大牌美食 也有当下最时髦的网红餐厅，有儿童乐园，有美发造型广场，还有一个KTV量贩和一个有IMAX厅的电影院。
三四五楼显示出与普通热门购物中心的区别来，这是一个很专业的体育用品城商场，很多东西，苏黎见都没见过。看着登山用品区挂满墙的登山杖，苏黎脑子里晃过一个念头，高山的那只专业登山杖也许是在这里买的。她看看自己手里粗苯重的老年人拐杖，又看看墙上那些轻便漂亮的登山杖，还是往前走了。自己去登山的概率不大，虽说那天去父亲的墓地逛一圈，脚踝的伤情又加重了，但是不远的将来就会好的，不必花这冤枉钱！
在五楼的一个角落里，苏黎发现阿迪达斯的专区。她忽然想起晨曦的那双三叶草的贝壳头运动鞋已经很旧，鞋帮都磨破了。
拿起一只贝壳头的经典款，苏黎左顾右盼，就是找不到售货员。
这时，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苏黎！”
第23章 奥特之母
声音不大，不过苏黎非常吃惊，这里与她的生活圈子相去甚远，实在无法想象，在这个八竿子打不到的地方会遇到相识的人。
苏黎回头，看清叫她名字的人时，虽然她正懊恼烦躁着，还是很魔怔地笑起来。
是高山!
不得不说，他们之间有种诡异的缘分，这里是城市的东南角，与他们居住的西北角间隔着整整一个城市。
高山对着苏黎微微一笑，看看她手里的鞋，“来买鞋？”
苏黎愣怔地点点头，“嗯！”
高山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现在的状态，好像不适合穿过一个城市来逛商场。”
苏黎看看手里拄着的拐杖，又看看包成粽子一样的脚踝，有些讪讪地笑笑。一转念又想起因为没有亲力亲为而失去的订单，不仅错失成为腾龙户外供应商的契机，还留下异常糟糕的口碑，并且，极有可能失去这整整一个商圈的商机。她沮丧地叹一口气，借用燕子的话说：“我是奥特之母啊，我休息之时就是地球停转之日。”
“好吧，奥特之母，尽管我听不懂，不过，抖机灵并不能让你的脚早一点好起来。”高山双手抱于胸前，略略歪着头看着苏黎。
“奥特之母就是奥特曼他妈！你没听你儿子念过？“苏黎一边说着，一边把拐杖靠着鞋柜放下，双手交叉于胸前，做了一个奥特曼的经典动作， ”融合!I go, Here we go!”
其实，苏黎也是昨天在店里抓住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才问清楚什么奥特之母。不过，她才一开口问，一大波小男孩就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为她科普奥特曼，还一个一个拿出他们亮瞎眼的奥特曼白金卡片炫耀。苏黎也真是被震惊了，这一个一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奥特曼，居然各有各的名字，各有各的绝招，各打各的怪兽。看着苏黎吃惊，这一波小怪兽更得意了，他们围着苏黎，争先恐后地教苏黎各种奥特曼放大招的口诀和姿势。
这会儿，苏黎一个没忍住，才会来一个情景重现。
高山看着她愣了一会儿，忽然嘴角一挑，大笑起来。
苏黎拿回自己的拐杖，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心想这高岭之花也就是徒有其表，被自己随便一逗就笑成这样。不过，苏黎也觉得自己今天有点癫狂，大概是被打击得太狠了，也或者是高不可攀的冰山美人形象在高山面前早就坍塌，既然节操已经碎了一地，也就犯不着再绷着，索性放任自己胡来一下。别说，看着一向冷淡的高山笑得有点失控，苏黎郁闷了一整天的心情好像还真松快了一点。
“你家小奥特曼也经常：I go,Here we go？”高山好不容易忍住笑。
“没有，我家是巴啦啦小魔仙、超级无敌宇宙美少女，巴啦啦能量变身！我代表月亮消灭你!都消灭我好几百次了。”苏黎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那只贝壳头上。
“奥特曼和小魔仙都喜欢这种款式？”高山也伸手拿过一只贝壳头。
“那倒不是，肯定更喜欢贵死人的最新款、联名款，不过，现在的最新款，可能明年就过季了，打死他们也不会再穿。还不如这个经典款，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穿都不会过时。”苏黎想起他说他儿子都不理他，是苏晨曦不理自己这种不理，还是那种真的不理？
“叔叔，您要的鞋。”身后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
苏黎回头，是一个穿工作服的蘑菇头小美女营业员。苏黎看着她手里打开盖子的鞋盒子，里面有一双阿迪达斯跑步鞋。苏黎暗自腹诽：你自己还不是翻山越岭来买双鞋，还取笑我。
“姐姐看中这双三叶草贝壳头？”小美女对着苏黎露出甜美的职业微笑。
“对，38码，39码，谢谢！”苏黎也对着她灿烂地一笑。
“也给我一双41码，谢谢！”
“跑步鞋不是说Asics和Brooks更专业吗？”苏黎斜睨一眼高山手里的跑步鞋。
“我看他一鞋柜的鞋都是这个牌子的，我想他喜欢这个牌子的鞋。你的脚行吗？过去坐着等吧！”高山指一指那一排长凳子。
坐下来，苏黎才觉得脚踝有点疼，她弯下腰用手摸一摸，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那场打架事件的处理结果，“师大怎么处理他们两个男生？”
“就是让他们两个放学以后，到龙大篮球联赛当志愿者。”
苏黎扭头看着高山，有些诧异，“他们两个？吴世钊也去？有钱人不是要捐一个篮球场抵消他儿子的错吗？没捐？”
“我不知道，那个男孩子带着一大群人，前呼后拥地在篮球赛以后收拾赛场。”
“他们没再找江晨睿挑衅？”
高山看了苏黎一眼，没说什么。
苏黎从他眼神中看到一丝同情，她猛然收手坐直，动作有点大，靠着沙发边的拐杖“哐当”一声滑到地上，引得几个路过的人扭头观看。
苏黎一瞬不瞬地看着高山，“苏晨曦也去了？那个吴世钊还在骚扰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