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那个冰冷的女声如同冰锥，劈头盖脸地落下，将苏黎的心扎成筛子。
苏黎开始在通信录里翻找王雨桐的电话号码，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心慌，她的手抖得厉害，拨错好几次，不得不又重来。电话打通了，一直到响铃结束都没有人接听。
也许，也许，晨曦已经回到家了，风太大，天气太冷，刚才大家都缩着脖子走路，也许，也许，没有看见急匆匆回家的晨曦。
苏黎转身飞奔起来，她要尽快回家，她的小晨曦，她的宝贝小公主，她的小心肝，这会儿一定在家里等着她呢。
苏黎抖抖索索地开了门，大叫着：“曦曦!你在家吗？”
苏黎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跑进跑出，一边大声呼唤着：“曦曦！晨曦！苏晨曦！”
离家前，苏黎就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家里亮如白昼。是的，苏黎和苏晨曦都不喜欢黑暗，她们在家时，都喜欢把所有灯点亮。
家里的灯都点亮了，晨曦，你怎么还不回家？苏黎坐在晨曦的椅子上，不安地前后摇晃着身体，她再一次拨打晨曦的手机，依然是已关机。
苏黎又拨了王雨桐的手机，快要被系统挂断时，终于听见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说：“喂！”
“雨桐，”仿佛抓到救命的稻草，苏黎瞬间坐得笔直，“苏晨曦和你在一起吗？”
那头有些迟疑，“阿姨，没有，苏晨曦没和我在一起。”
“你们分开以后她就回家了吧？她现在在回家的路上，对吧？”苏黎飞快地说着。
“不，阿姨，我们中午吃完饭就分手了。我奶奶过生日，我们来泡温泉了，我今天没有去上英语课。”
苏晨曦没有和王雨桐一起上英语课，苏晨曦没有和王雨桐一起看电影，她现在在哪里？
“雨桐，你知道苏晨曦下午晚上和谁在一起吗？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苏黎都快握不住手里的电话，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阿姨，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她在哪里？”苏黎梦呓一般轻声说着。
第42章 晨曦，你冷不冷
苏晨曦会在哪里？会不会和江晨睿在一起？恐怕这两个孩子自己都不清楚他们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可是，苏黎知道的跟晨曦走得近的人除了雨桐就是他，“雨桐，你有江晨睿的电话吗？还有谁可能和苏晨曦在一起的？”
“阿姨，我把电话发给你。”
挂断电话，王雨桐发来江晨睿和陈宇彬的电话号码。
苏黎怔怔地看着手机等着，没有了，就这两个号码。晨曦就这三个朋友吗？苏黎的眼泪流下来，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小晨曦活得这么孤单。
眼泪怎么也擦不干，苏黎透过模糊的水雾开始拨打江晨睿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传来歌声：
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
懂得什么是珍贵
那些美梦
没给你 我一生有愧
假如我年少有为 知进退
才不会让你替我受罪
歌声响了许久后戛然而止，冰冷的女声说：“您拨打的电话无应答，请稍后再拨。”
苏黎将手机扔到晨曦的床上，把脸埋在手掌里，耳边是自己尽力压抑的哭声。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奇异恩典，声音如此甜美）”苏黎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一跃，跳到床上，没控制好力度，咚的一声，头重重地撞到墙，顾不得疼，苏黎抓起电话，手忙脚乱地按了接听键：“曦曦！”
“对不起，阿姨，是我，雨桐。”小女孩满怀歉意地说。
“嗯。”苏黎知道不能对着一个孩子哭，可是，她实在控制不住。
“阿姨，陈宇彬说，晨曦下午请假，没去上英语课，还有，江晨睿的电话也没人接。”雨桐的声音也哽咽起来。
“苏黎，”电话那头换成王雨桐的妈妈，“晨曦不会有事的，她那么乖的孩子，她不会有事的。我们在云县泡温泉，赶不回来，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晨曦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的，她一会儿就会回来，一定是我杞人忧天了。”苏黎絮絮地说着，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雨桐爸爸有个朋友是警察，要么我把晨曦的照片发给他，让他帮查查看？”
“好，谢谢！”
经她一提醒，苏黎想起社区陈姐的丈夫王海军是幸福路社区的警长。
听完苏黎有些混乱的描述，王警长说：“苏黎，先不着急，冷静下来，我们一步一步来。现在还立不了案，我先做个登记，把晨曦的信息给我，我查查看。”
苏黎再次拨打晨曦的电话，依然是“已关机”，江晨睿的电话还是打通了没有人接。苏黎发自内心地希望他们两个现在在一起，那个义无反顾为晨曦出头的男孩子，他应该会照顾晨曦，不会放任晨曦受伤害。
苏黎点开高山的微信，就在前一页，高山问她知不知道他儿子江晨睿在哪里，现在轮到苏黎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女儿苏晨曦在哪里。看着之后的那些“我们不熟，没有什么可说”的对话，苏黎有些担心，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把自己删除了。
“对不起，江晨睿爸爸，打扰了，请帮忙问问江晨睿知不知道苏晨曦在哪里？”编完微信，苏黎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发送键。
没有发送失败或拒收的提示，也没有回复，苏黎看着手机发呆，也许永远不会有回复吧？人家并不想理你。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今晚会不会下雨？苏黎打开晨曦的衣柜，想看看她今天穿的是哪一件外套，够不够抵御夜晚的寒风。
“叮”一声，是微信提示音，高山回过来一条语音信息。苏黎点开信息的手都在发抖，如果他说江晨睿在洗澡，江晨睿没跟苏晨曦在一起，江晨睿不知道苏晨曦在哪里，苏黎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高山报了一串电话号码，然后说：“给我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苏黎刚说了一个喂字，高山马上简单明了地说：“江晨睿也没回家，电话一直没人接，他的GPS定位在龙腾森林公园的后山，我正在赶过去。我不知道苏晨曦有没有和他在一起，我一找到他就给你打电话，无论他们在不在一起。”
苏黎不知道还能找谁问晨曦的消息，她连现在轮班看护妈妈的护工周姐的电话都打过了，得到的消息是晨曦今天并没有去看外婆。她还想问问燕子和小舞，晨曦有没有和她们在一起，不过，她还是恢复理智没有打。如果晨曦在她们那里，她早八十年就被告知了。段小钢今天很高兴，喝了不少酒。打给他们，除了给他们添乱，并没有什么用处。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王警长能告知自己晨曦的下落，或者高山通知她找到两个孩子了。
害怕因手机没电而错过晨曦的消息，苏黎为手机插上充电器，一黑屏就忍不住点亮手机，好像黑屏就是关机一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苏黎像困兽一样在屋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地打开门看看晨曦会不会出现在门外，或者站在窗边凝视着小区大门的方向。
王警长终于给出了苏晨曦今天的确切信息：下午一点半，苏晨曦平静地独自在英语补习学校那一站出地铁站，四十分钟后，她重新回到地铁站，双眼噙着泪，红肿的脸上是努力压抑的哀戚。然后，她在龙腾山脚下出地铁站，一个多小时后，一脸绝望的晨曦来到半山腰的龙腾森林公园，买票进入公园，坐缆车去到龙门，再沿着上山的步道登上山顶。晨曦在山顶休息亭外的草地上，面朝龙湖坐了近两个小时，监控只拍她的背影。看着她不断耸动的肩膀和不停擦脸的动作，苏黎知道晨曦一直在哭。再后来，晨曦侧身在包里找耳机戴上，用手把音频口放在口边一边哭一边讲着什么。正是那个时间，苏黎一直在打电话给晨曦，而她的手机一直占线。晨曦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离开山顶往后山走去。从此，监控再也没有拍到她的踪迹，没看见她下山或者出公园，她的公交卡也不再有任何使用记录。
王警长最后说：“苏黎，我的一个朋友在公园派出所工作，他已经通知公园派搜救队到后山找苏晨曦。你在家里等着，保持电话畅通，有任何消息，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看着王警长用手机拍下来发给自己的照片和视频，苏黎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
中午那四十分钟里，发生了什么，让晨曦如此绝望地一个人到山顶哭泣？那个一直跟晨曦通电话的人是谁？快六点时，她为什么不下山回家？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到后山去？
天那么黑，风那么大，温度那么低，晨曦，你冷不冷？你怕不怕？
高山再次接到苏黎泣不成声的电话时，已经到了半山腰。他果断地让苏黎断了上山来一起寻找苏晨曦的念头，这样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以苏黎的野外生存能力和目前的状态，只会在搜救的失联名单里再增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