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并不表示团伙里的其他孩子从此就不再欺凌苏晨曦，作为强者欺凌弱者满足了他们的征服欲，做坏事挑战禁忌带给他们的快感，还有青春期永不枯竭的精力，这些会令他们顺着惯性越走越远。
对于每一个不当回事的家长，高山都会问他们三个个问题，你把孩子养那么大就是为了让他不明不白做别人的一把刀吗？你不怕他做坏事上瘾吗？你一点都不担心将来有一天送他进监狱吗？
“周天明。”苏黎自言自语地念了一遍那个名字。
因为苏黎和陈骏确实相识，而苏黎事后也没说什么，高山也就没当回事，没想到她今天会问起来，显然，自己和周天明都被苏黎暗暗记了一笔。
“天明有点大嘴巴，不过人挺好。”
苏黎微微一笑，“当然，你们一起救了我女儿，我很感激他，还有你，还有你儿子。”
“每天挂在嘴上感激有意思吗？怎么不来点实际的？”高山带着点恶意说。
苏黎一瞬间有些呆愣，不知如何作答，“对不起，大恩无以为报！”
“那些刺收一收总可以吧？”
苏黎在心里冷笑一声，不是你要求的吗？不过她说；“不好意思，习惯了，我改！”
高山自讨没趣，也不知该如何继续，只是在心里回忆她说过的话：“我这个人记仇，睚眦必报！”
看来想要再次看见她发自内心的笑，任重道远。
苏黎用轮椅推着苏晨曦同律师一起来到派出所，高山和江晨睿已经到了，警察把他们带进大调解室，安排他们坐在调解室的一边。
相关学校的老师代表坐在一边。
陆陆续续来了十多对孩子和家长，他们坐到另一边。
看见吴俊杰和吴世钊走进来，苏黎非常震惊，他们怎么会来？
吴俊杰直接在苏晨曦面前蹲下，“苏晨曦，欺负你的人，我一定让他们后悔说过的每一句话，后悔做过的每一件事，记住了，我给你撑腰！”
“你好，苏小姐！别怕，没事了！”他侧头对着苏黎轻轻点点头，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笑得意味深长。
苏黎心里涌上来的不是安慰，是恐慌，她一点都不希望他惦记着她们母女，他的目光他的笑，让她汗毛倒竖。
吴俊杰没给苏黎反应的时间，他已经站起来，走到警察面前，“警察同志，我和我儿子觉得应该来旁听一下，争风吃醋，我儿子是这起校园暴力的起因。”
“胡说八道！”晨曦忿忿地说。
警察的开场白有点长，讲了相关法律条文和对校园暴力的处罚，描述了事件经过，然后请各方陈述自己的意见，他直接点了“金发小魔女”的名。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他是金发小魔女的代理律师，他直接陈述他的观点：第一，他的委托人不满14岁，没有刑事行为能力。第二，这起事件只是同龄人之间的争执打闹，他的委托人有错误，但是不构成犯罪。第三，他的委托人罹患重度抑郁症，现在已经休学，正在医院接受治疗，她的监护人正在医院陪护，无法亲自出席调解会。不过，他带来了他的委托人的书面道歉。
律师出示了金发小魔女的出生证明、休学证明、医疗诊断书和书面道歉。
一张A4纸上歪歪斜斜的写着：
“对不起，苏晨曦，对不起，江晨睿，我因为无知，对你们说了一些不礼貌的话，做了一些不礼貌的事，在这里，我向你们道歉，请原谅！”
昨晚，苏黎已经跟苏晨曦讲过，金发小魔女可能会这样处理，可是苏晨曦还是无法接受，她眼睛红红地瞪着那个镇定自若坐下的律师。
苏黎握住她微微颤抖的左手。绷带已经解开了，那些小伤口开始结痂，糙糙的刺刺的，一下一下，好像扎着苏黎的心。
当然，毫无意外，动手打了晨曦的那几个孩子都不满十四岁。
第一个家长拉着孩子站起来，他们走到苏黎他们这边，爸爸在儿子的后脑上拍了一掌，那个男孩上前一步，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对不起，苏晨曦，对不起，江晨睿，因为我愚蠢，被人挑唆，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我错了，请你们原谅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说你们的坏话，再也不做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再也不打你，请原谅！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不出现在你们周围一百米的范围以内。”
说完，他退后几步站着，小心翼翼地看看苏晨曦、看看江晨睿，又看看苏黎和高山，目光里有愤怒，有不甘，有怨恨，更多的是惊惧和不安。
他的家长也深深鞠一躬，诚惶诚恐地说：“对不起，我教子无方，给你们造成伤害，请原谅！”
苏黎有点接受无能，这个家长在批发市场里做灯具生意，有好几百平方米的展厅，他非常傲慢地扔了一张名片给苏黎，“你可以去告我。”
一对接着一对，孩子和家长们排着队过来道歉，有一个男孩甚至被他爸爸狠狠一脚踹翻，倒在地上，吓得警察忙过来把他们分开。
律师悄悄地附在苏黎耳边问：“你们做了什么？以暴制暴？”
苏黎一边摇头，一边看向高山，他也轻轻摇摇头。
第52章 哭着来求你
事情的进展出乎意料地顺利，最乐见其成的是校方和警方。校方语重心长痛心疾首地批评教育了施暴方，又和蔼可亲地安慰了受害人，宣布回校和相关人员磋商后，会给与犯错误的孩子相应的处罚，
在警方的监督下，这些孩子当场删除了微博、微信、QQ空间里所有中伤苏晨曦和江晨睿的言论、图片和视频，并且在每一个平台分别发布一则道歉声明，承诺永不发布类似的信息，永不再对受害人实施精神和身体上的伤害。
当警察问苏晨曦这一方还有什么要求时，大家都有些懵，好像他们最初的诉求基本都满足了，可是哪里又有点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律师还算理智，表达了追查幕后黑手的诉求。
可是，对方的所有人都说他们就是无知者无畏，因为不懂法，以为只是小孩子之间的争吃打闹，是一时恶念支配下的冲动行为，没有所谓的幕后黑手。
警方总结性程词之后，调解会圆满结束。
从派出所里走出来，律师说：“我处理过的校园暴力事件中，解决得最简单最干脆的一起。”
苏黎感觉心里沉甸甸的，一点都没有事情完美解决的轻松感。他们诚恳地谢过律师，看着他打车离去。
坐在轮椅上的苏晨曦抬头看着苏黎，“妈妈，以后会怎么样？”
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好处，至少苏晨曦和苏黎之间的隔阂消失了，苏晨曦变得非常依恋苏黎。
苏黎轻捏着她的肩，“他们都认错道歉了，以后，应该不会有事了，会好起来的。”
一直没说话的高山在苏晨曦轮椅边蹲下，“你的新手机里，有我和江晨睿的电话，任何时候需要帮助，记得给妈妈打电话，给我们打电话。并不是每一个问题都能自己一个人解决，遇到困难寻求帮助，不是软弱，是成熟。记住，曦曦，任何时候你需要帮助都可以找我。”说完，他看一眼苏黎。
“对不起，苏晨曦，我不知道这群混蛋背着我这么欺负你，下次，你跟我说一声，我一定把他们打得连他妈都不认识。”吴世钊不知从哪里窜过来，习惯性地握紧拳头在眼前一挥。
吴俊杰也跟着过来，“几位，今天的结果还满意吧？”
“你做了什么？”高山说着站起来。
“耍嘴皮子有用吗？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规则就是强者定的。”吴俊杰的目光忽然凌厉起来，带着尖刃刺向高山。
“在你的世界里做你的强者，请你不要插手我的事情。”高山冷淡平静地说完，拍拍苏黎的肩，“走吧！”
接过轮椅，他推着苏晨曦准备往前走。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灯具老板忽然跑过来，拦住他们的去路，他的目光在高山、苏黎和吴俊杰脸上游来游去，“三位，对不起，我的孩子没管好，得罪了，我以后一定管好他，他敢再惹事，我自己打断他的腿。三位，请原谅，不会再有下次了，拜托，请收手吧!”
高山回头看看身后的吴俊杰，轻轻摇摇头，“不是我！”
如果一开始只是猜疑，那么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吴俊杰做了点什么，让所有的孩子和家长都屈服了。
苏黎定定地看着吴俊杰，不知道吴俊杰是出于何种目的，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看起来他是在帮苏晨曦，可是，真的帮了苏晨曦吗？
几乎任何人对于校园暴力的第一反应都是：未成年？法外之地？好吧，我就用法外的方法来处理。这是站在一个成年人的立场来说的话，因为对方比你弱，不是你的对手。也有人会说，被欺凌的孩子应该奋起反抗，如果一个孩子强大的到能反抗十多个孩子，那他怎么可能被选做欺凌的对象？
苏黎是第一次面对校园暴力，她从没被人欺负过，也没欺负过别人，而晨曦也是第一次碰到。怎么处理，苏黎一点头绪都没有，她只是按照日常工作的方法，把眼前的大目标划分为一个个小目标，再通过一次一次的努力逐一完成这一个一个的小目标。第一，先分解强大的对手，让那一部分被迫加入的孩子，跟风的孩子，家长还能管教的孩子认识到自己错误，看到问题的严重性，主动出局。第二，让那些以欺凌他人为乐趣的孩子，以为自己很强大无人能敌的孩子看到自己的愚蠢，明白他们不过是别人用来达成自己目标的工具。第三，让真正下黑手的人，至少是让黑手的代理人浮出水面。没人喜欢被利用，心高气傲的青少年不喜欢，他们的家长更加不喜欢，那么他们的枪口也许会调转过来。第四，那个指挥施暴和那些主动施暴的孩子一旦浮出水面，苏黎会尽最大努力联合大部分老师和家长，促成他们在警方和校方那里被标记，孩子们也就知道谁是需要重点防范的对象，这个被区分出来的距离能保护大部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