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燕妮并不回答，用同情和怜悯的眼光看着苏黎。
“他让你等他几年，现在他的孩子太小，他舍不得让孩子没有完整的家庭，他老婆又缠着他不放，等孩子长大一点，他会离婚来娶你，他这么承诺的，对吧？”苏黎想着王志那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哦，不，他不会那么世俗，他没有承诺你什么。他一定是心碎了无痕地哀叹，柔情似水地惋惜，他生得太早，而你来得太晚，他等你等得太孤单了，白发父母哀哀地盼着孙子，他不得不早早娶了妻，父母、妻子、儿女是他不得不尽的责任。我生君未生，你们这一世有缘无分，情缘只能来世再续。所以，你心甘情愿无名无分地远远地守候他，随时随地等着他临幸你。你知道，这些话他同时对多少人说吗？”
韩燕妮忽然拍着手大笑起来，“果然，果然，他说得一点不错，他早就说过你会这么说。这就是你，这些年来，你想方设法勾引他，而他都不用正眼看你。他鄙视你，你假借着与他妻子交好，其实是为了爬上他的床，可惜啊，卑鄙的老女人，他看不上你。你以为他是你的那些随便的男人？不要忘了，你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都没看你一眼。他那么高贵优雅的人，你这种人尽可夫的离婚女人也配？”
苏黎很无力地看着她，不得不佩服王志的洗脑功力，“然后，他无比忧伤地告诉你，有人到文体局举报我书店里卖盗版书，他很担忧文体局派稽查队到店里查，万一有谁不小心留了几本盗版书在我店里，那我就完了，一个书店被查出卖盗版书那可是毁灭性的打击，虽然我对不起他，他那么宅心仁厚，他那么悲天悯人，他为我忧心忡忡。他暗示得多么巧妙，你马上出钱出人出力，张牙舞爪地为他来报复我了。”
韩燕妮有些恼羞成怒，双手紧握成拳，目眦欲裂地瞪着苏黎，那架势，恨不得冲上来把苏黎撕碎，“他没有，是我，是我自己做的，我恨你，我恨死你。你这个坏女人，得不到，你就想毁了他，你这样败坏他的声誉！他心地那么善良，哪怕你如此对他，他依然对你宽容。你倒霉了，所有人都把你踩在脚下，而他还是公开支持你。这么说他，你的良心不会疼吗？你不怕死了以后下地狱、下油锅吗？”
苏黎明白了，哪怕是王志手把手教她做的，韩燕妮也会认为全是她自己的意思。
这么一个小小的举报事件，掀起如此的轩然大波，背后一定有推手的，谁在后面搅着这潭浑水？真的是王志？苏黎总觉得他就是想出一口恶气，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他还想要挽回他的婚姻，目前，他就不至于要置自己于死地。
至于这个傻姑娘，算了，每个人的劫每个人自己渡，苏黎摇摇头走了。
苏黎对着工作人员微微一笑，“请打开文件七。”
文件七是各种截图：微信、微博、各网站和论坛上，针对晨曦书院销售盗版书的各种谣言、辱骂。淘宝和微店官方因为大量异常退款而对晨曦书院做屏蔽处理，并发起的调查。因盗版书事件，晨曦书院被撤掉的订单、暂停执行的合同以及相关单位要求赔偿的违约损失。调查前人流如织的晨曦书院和最近三天重新营业的门可罗雀的晨曦书院，以及晨曦书院卷帘门上被人用自喷漆写下的：奸商、骗子、人渣，去死吧！
“罗队长，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女孩设的粗糙的局，以您几十年的专业素养，不会没看破吧？连用复印纸而不是凸版纸打印出来的盗版书，您都要扣到我头上？您滥用职权，给我带来的是灭顶之灾。”
“有人举报，我的职责就是认真查，我没有滥用职权，我只是秉公执法！灭顶之灾？那是人在做，天在看，那句话怎么说的？自作孽，自遭报，这叫现世报。”
大队长抬手制止罗队长继续说下去，“情况比较清楚了，这样吧，晨曦书院，书面申述材料和视频资料，请留给我们，你先回去，五个工作日内，文化稽查大队会给你回复。到时候，如果对行政决议有异议，你还可以向上一级领导部门申请行政复议。”
“对不起，我的申述还没有说完。”
“情况很清楚了，我们一定会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秉公执法的。”大队长显然不希望听证会再继续下去。
整个听证会的过程中，王局长一直面无表情着地坐着，不时在他的笔记本上做些记录，他忽然说：“晨曦书院，把你的申述讲完。”
苏黎将一个新U盘交给工作人员，坐回自己的位置，双手交握放在自己唇前，一动不动地盯着罗队长说：“请开始吧！”
LED屏上出现一群十三四的青少年，他们骂骂咧咧地推搡着苏晨曦，想把她逼进厕所里，晨曦几次突围都被他们哄笑着堵回来，晨曦抱着电线杆，有人拉扯她，揪住她的长马尾往后扯，踢她，打她，踩她的手……
有人忍不住轻轻地惊呼一声，更多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苏黎。
苏黎没错过罗队长眼里的诧异和惊慌。
苏黎再次站起来，她用PPT笔回放到那个苏晨曦被人抓住头发往后扯的镜头，那个笑得一脸得意的女孩，使劲地往后拉晨曦的长马尾，一只脚还蹬着在晨曦的腰上。
苏黎把激光点停在那个女孩脸上，盯着罗队长咬牙切齿的说：“罗队长，请你告诉你的领导、你的同事、你的下属，这个疯狗一样的垃圾小孩是谁？”
第61章 听证会(四）
罗队长不说话，低着头，有些没缓过神来。
苏黎切换镜头，那女孩突然一放手，苏晨曦的脑门重重地磕在电线杆上，额头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镜头再换，她一脸狰狞地踩着苏晨曦抱着电线杆的手。
事情过去几个星期了，每每看到、想到这几个镜头，苏黎的心还是那种被人砸到地上再用脚一点一点碾碎的愤怒的疼痛，“哦，我错了，对不起天下的狗，说你外甥女是疯狗，对狗都是一种侮辱。”
大家开始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起来，细细簌簌的声音充满了整个会议室。
罗队长眯起眼睛看着她，表情晦暗不明，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眼底眉梢仍是他习惯的轻蔑。
苏黎双手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啪！”地一声巨响，会议室里的空气都抖了一下。
所有人都一惊，一瞬间安静得可以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罗队长，我女儿甚至不认识你那个疯狗一样乱咬的外甥女，没招过她，没惹过她，连话都没跟她说过一句。你说，我和我女儿是掘了你家墓？还是刨了你家祖坟？”苏黎怒吼的声音里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罗队长也一拍桌子站起来。
“罗队长，你也有儿子，你也心疼你外甥女，我女儿才十三岁，十三岁，你能不能将心比心？你说，你外甥女要把我女儿拉到厕所里做什么？如果这十多个垃圾把我女儿弄进厕所里，他们会做什么？如果不是旁边卖烧土豆的大叔赶来，我女儿怎么办？他们把她堵在厕所门口打她还不够，还要在我家门口围堵她，害得她深夜都不敢回家，摔伤了腿，现在还打着石膏。你外甥女的心里糊满了屎，你们把一个孩子教成一堆垃圾，你们家整个一粪坑，你还有脸让我嘴巴放干净点！”
“我妹夫死了，我妹妹白天黑夜地打两份工，她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你知道吗？她们都给你认错了，她们向你道歉了，她们保证以后不再犯了，你他妈为什么还要找黑社会来恐吓她们？侮辱她们，威胁她们，逼她们脱……你他妈说话像放屁一样，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仗着有几个臭钱，你他妈欺负她们孤儿寡母！”他重重的一拳打在桌子上。
“我们孤儿寡母就活该被她们欺负，被你欺负是不是？还有，你听好了，我没做过这事，不要总想把屎盆子扣我头上。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找黑社会来恐吓她们？我找哪个黑社会来侮辱她们？她们受到不法伤害，你他妈报警啊！人民警察做什么用的？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你的垃圾外甥女欺负我女儿，我报警了，警察记录在案，警告家长带回家好好管教，学校给她记过处分，这就是警察的作用。你没做亏心事，你报警啊！警察会还你公道!你为什么不报警？你不敢，因为你家那个垃圾小孩干过太多坏事，欺负过太多孩子，你们自己都搞不清楚是谁报复她。”
“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我可以告你造谣诽谤！”罗队长用食指指着苏黎。
苏黎用PPT笔狠狠地把他的手拨开，“我苏黎从来不说无根据的话，我敢说就敢拿出证据！你现在就报警告我诽谤！我现在就把证据交给警察。你从来不敢报警，你只敢利用你手里那一丁点公权力来公报私仇，滥用职权，打击报复。你外甥女去当一个垃圾富二代的咬人狗，还可以原谅她年少无知。你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上赶着去给一个十九岁小三儿当枪使。那个小三儿的举报信让你乐坏了吧？可以名正言顺，而不用搜肠刮肚找理由来报复我。这么低劣的局，你就不怕被你的同事耻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