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队长忽然冷静下来，他坐下，“一码归一码，我们的恩怨是我们的恩怨，我没有带进工作。接到群众举报，我带队到晨曦书院进行现场稽查，查获非法出版物，因为晨曦书院积极配合、情节轻微，我按照相关法律给予警告和责令整改的处罚，执法过程和处理结果完全符合相关法律法规。”
“罗队长，我送还你曾经送给我的一句话：不见棺材不掉泪！好好认识一下你的猪队友。请继续放下一条，大家一起来长长见识。”
这个文件是一个叫冰雪宝宝的博主的微博截图：
冰雪宝宝：明天是个好日子，报仇雪恨的好日子！老舅加油，宝宝知道你是言出必行的人，一定会帮宝宝把老贱-人的脸踩在地上摩擦。（时间：罗队长到晨曦书院现场稽查的前一天，）
冰雪宝宝：MMP，本宝宝给你道歉？好吧，宝宝道歉，老贱-人、小贱-人，你们记好了，本宝宝立个FLAG，所有泼到宝宝身上的脏水，宝宝一定烧开了浇回去。（时间：到派出所做调解那天，也就是罗队长到晨曦书院现场稽查的第一天。图片：苏黎接受罗队长进行现场询问时，从罗队长胸前位置拍摄的照片，苏黎脸被画了一个大红叉叉，旁边手写了两个其丑无比的红字：贱人）
冰雪宝宝每天无数条微博转发各种辱骂晨曦书院卖盗版书的链接，最爱用的评论：贱-人，骄傲个毛线，什么长得美呀，气质好啊，学习好啊，有钱买名牌啊，校草学霸围着你转啊，不就是靠你的贱人-妈有几个臭钱，黑良心的脏钱。CNM, 贱-人，你快完蛋了，你的贱-人妈，快完蛋了。
冰雪宝宝：老舅，你棒棒哒！贱-人，原来你的贱-人妈有这爱好，原来贱-人妈靠这个挣的黑心钱，咦，好恶心，贱-人。（时间：罗队长在小英员工柜找到盗版耽美小说那天晚上，图片：耽美网络小说的经典封面）
冰雪宝宝：好嗨哦！撒花、撒花，贱-人，你的贱-人妈犯罪事实清楚、人证物证证据确凿，罪名成立！以后不能靠MS养活你，要靠MP养活你了，你以后只穿得起abibas啦！哈！哈！哈！老舅，么么哒！（时间：罗队长开出现场处罚通知的前一天晚上，图片：举报信上的和书店里找到的十六本盗版书的合照，虽然打了马赛克，但是还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是那几本书。）
“这不是雪妍的微博，你自己编出来的！”罗队长怒吼起来，只是吼声里的惊慌失措却是任何人都听得出来的。
苏黎不理他，LED屏上的照片还在继续，那女孩的各种照片相继出现。
会议室里的年轻人早就拿出手机，搜索这个微博号，低着头津津有味地看着。
苏黎一开始也以为这个女孩的微博叫雪妍，里面中伤苏晨曦的微博都删了。谁知道她有两个微博号，这个只有几个粉丝的微博号，是用来发泄情绪的。
罗队长再也没有说一个字，他站起来走出会议室，脸色灰败、垂头丧气。
苏黎坐下来，才发现身上汗淋淋的，好像打了一场硬仗，有种虚脱的感觉。周围空荡荡的，所有人都很遥远，有人跟她说话，可是声音好像浮在空中，总是听不真切。
小张律师取回存着苏晨曦被校园暴力霸凌的视频的U盘，其他的作为申述和举报的材料交给物证处。
苏黎低着头走出会议室，虽然，她彻底揭露了罗队长公报私仇的恶行，可是她并不开心，反而觉得心里好像塞进一块吸饱水的海绵，湿哒哒、沉甸甸的，好难受。
“苏黎，关于你女儿，我觉得很难过，孩子的事，我支持你。”身后传来王局长的声音。
“谢谢！”苏黎有些诧异，主持人宣布听证会结束，他就出来了，他在楼道里等自己？
一回首，苏黎怀疑自己看错了。
会议室在楼道尽头，窗边站着四个男人，个子最高的那个脸颊瘦削，眼眸深邃，鼻梁高挺，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为他的轮廓打上一道闪亮的光圈。
他看着苏黎淡淡地笑着。
苏黎一瞬间跌进他的微笑里，恍若置身梦境，周围世界都虚化了，只剩下这个干净闪亮的男人和他温暖柔软的笑。
苏黎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一个人拼尽全力穿越千山万水，精疲力竭间一回首就看见他，这一刹那，忽然感觉满腹委屈，水雾模糊了视线。
高山的心好像被一根小针猛地扎了一下，一点点痛，一点点酥麻。他没想到会忽然再次看到苏黎悲伤的无助的噙满泪水的大眼睛，带着一点点委屈。自从自己刻意与她疏远以后，她总是坚强镇定地挺直身体，礼貌而克制地保持着距离。哪怕在她见到失踪了一晚的女儿崩溃痛哭时，对自己的防备也没减一分。
高山上前几步，轻轻握住苏黎的肩，“好了，没事了，走吧！”
上周二晚上，苏黎发微信问他，“你看，这个女孩是不是那天被我扔出来的那个？你家对面。”
视频里，那个女孩用手指细细地抚摸作者的照片，之后一直将那本书捧在胸口，微微昂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书店的后方。哪怕隔着大大的墨镜，都能感觉到她眼底和心中浓浓地爱和恨。
高山忽然想起那天苏黎咬着牙说：“我这个人小气，睚眦必报。”
眼波流转，那样生动鲜活的女子。
“要杀回去，对吧？把你知道的信息都给我，我们把子弹准备好！”高山回答她。
第62章 山就在那里
苏黎明白自己失态了，她转回身，用纸巾压压眼角，吸去泪水，声音哑哑地问：“你怎么来了？”
高山没回答，他回头对着其他人笑笑，“抱歉，先走一步。”
电梯厅里满是等电梯的人，不少还是刚才参加听证会的，张亚和小张律师也站在人群中，他们每个人都低着头。可是，苏黎明白，太多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她不想红着眼睛站在这些人中间。
高山轻轻揽住苏黎的肩，把有些呆愣的她带着往步行楼梯走去。
一直跟着他走到那辆大切诺基前，苏黎才缓过神来，“我开车来的，谢谢，改天我请你吃饭。”
“不改天了，现在就请，等会儿再回来开车。”高山打开副驾的车门。
看着车子往城外驶去，苏黎有些诧异，“我们这是去哪儿？”
“你不想去看看两个小家伙差点掉下去的悬崖？”
是的，苏黎一直想去看看那个差点夺去她女儿生命的悬崖，可是，她一直没时间、没精力，先是女儿住院，再为她的事奔走，后来书店又出事，苏黎就像陀螺一样被鞭子抽着不停地旋转、旋转、旋转……
那只握着鞭子的手是谁的？仅仅是命运的巧合？
“我不过是想安安静静地卖卖书，养大孩子，陪着我妈妈，我招谁惹谁了？”苏黎轻轻说着，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在龙腾森林公园的后山停好车，高山从后车座取出一个购物袋给苏黎，“去换上。”
苏黎看看自己，真丝衬衫、阔腿裤加高跟鞋，还真不是爬山能穿的。手提袋里面是一套速干登山服和一双防滑的户外鞋，外加一张腾龙户外购物中心的购物小票。苏黎嫌弃地看着那件荧光绿的T恤和荧光绿条纹贴边装饰的黑色长裤，这么酸爽的颜色，她这一辈子的都没穿过，“我恐怕驾驭不了这个颜色。”
“我不觉得天下有你驾驭不了的颜色。”高山带着点戏谑说。
苏黎怀疑，他刚才是不是就在会议室里，看着自己拍着桌子对着罗队长声色俱厉地怒吼。
坐在草墩上吃着简单的农家菜，苏黎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巨大的菜青虫拱在一片大圆叶子上，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在户外，如果你不小心迷路或者受伤，鲜艳的颜色便于搜救的人尽快找到你，救你一命。”高山终于忍不住笑着解释。
虽说是这个道理，苏黎还是不甘心地看着他身上银灰色T恤搭黑色长裤的装备，那颜色舒服多了。
“整个龙腾山脉，从龙头到龙尾，我进进出出三十多年了，不会迷路也不会受伤。”高山看穿了苏黎的想法。
涂好防晒霜，苏黎细细打量高山递给自己的那根登山杖，正是自己扭伤脚踝时，他借给自己的那根。
“准备好了吗？走吧！”高山率先向着上山的小路走去。
空气里弥漫着树木和青草的芳香，虽然是炙热的夏日午后，但是迎面吹来的风凉爽而适意，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虫鸣和鸟叫，风在林间穿梭，留下耳语般的沙沙声。
来到一个高坎儿前，站在上面的高山伸出手。
苏黎有一霎那的犹豫，最终还是握他的手。他的手大而有力，手指布满了薄茧。糙糙的触感，让苏黎触电般轻轻一颤。
高山稍稍用力握紧那只正在逃跑的手，将她一把拉上来，然后松开，继续往前走。
上山的小路并不算难走，苏黎一开始并不认为有什么难度。在父亲的熏陶下，她一直有运动的习惯，以前和父亲一起游泳，后来一直坚持在早晨或者夜晚跑步，她窃以为自己身体素质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