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向他转达二位领导的建议。”
说话间，又进来三个人，分别是市文体旅游局的王局、社会体育部和竞技体育部的部长。
一番寒暄之后，王局直接表明来意，那部由市文体旅游局和腾龙户外合作拍摄的纪录片《飞跃龙腾山》，希望高山能出镜。
当王局把目光投向苏黎时，苏黎都开始后悔今晚鼓动高山带自己来参加周年庆典，如果让陈骏来，哪里会给高山和老江总添这么多麻烦？
老江总转头看着苏黎，“苏黎，麻烦你去跟我夫人说一下，我还有点事，一会儿再去找她。”
苏黎有些愣怔，自己又不认识他夫人，再一转念，明白他是让自己走的意思，下面的话，不适宜让她听到。
苏黎起身告辞，走出亭子没几步，之前那个娇小的茶艺师走进茶艺亭代替了她。
苏黎茫然地走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去传个话。老江总把自己支开，到底只是单纯把自己支开，还是让自己到他夫人那里等他？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去吧？可是，她不认识老江总的夫人，更不知道去哪里找她。
“嘚！”有人在她耳边大叫一声。
苏黎吓得一步跳开，脚下一个不稳，踉跄几步，差点摔一跤，她恶狠狠地回头，看见恶作剧的人是小江总，本来凶巴巴的目光不得不很怂地软下来，“多大的人啦，还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
“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跟我来！”他往前小跑几步，看苏黎没跟上又使劲招招手，“快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
正好，可以让他带着去找他妈，苏黎疾步跟上小江总。
“苏黎，我跟你说，你的命真好！我家那个万年老铁树，今天居然来啦！太恐怖了，他居然来啦！”他很兴奋。
苏黎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多喝了几杯酒，小男孩的心性越发显现了，自己都这样了，他居然还能说命好。他叔叔来了，可是苏黎都答应老江总不去找他，不过见个面认识一下，自己不乱说话就好，苏黎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我跟我姐打赌，我说你能说动万年老铁树跟你合作，我姐说没人能。你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啊，不然我要给她一套卡地亚。”
苏黎心塞塞的，这傻孩子不明白不说动万年老狐狸，连去跟万年老铁树谈话的资格都没有。这万年老狐狸究竟是什么态度？苏黎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最后的底牌：请高山去求老江总，不知不觉中反而成了老江总的底牌，苏黎都不明白自己在哪里出了差错。
苏黎在小江总带领下，绕过游泳池。这里有一个流行乐队，两个主唱正在深情演绎《速度与激情》的主题曲《see you again》。 泳池边，甚至游泳池里，一群一群全是衣着时尚的年轻人，他们高举酒杯，一边随着音乐舞动身体，一边大声调笑。
“江晨阳！”有人高喊小江总的名字。
“我有点事，马上就回来。”小江总也大声回应。
苏黎用手把裙子略略提起一点，加大步幅，劲量靠近小江总身边，生怕这些喝多了酒的富家子弟一个不高兴把自己扔进游泳池里。
一阵哄笑声在身后响起。
很快来到日出长廊尽头的日出厅，小江总忽然伸手拦住苏黎，“等等！”
苏黎顺着他定住的视线看向日出厅，厅里的人不多，只有最外侧玻璃墙边的一张桌子旁坐着几个人，一边坐着一个雍容华贵、气质不俗的中年妇女，她是老江总的夫人肖文君，她身边坐着江晨兮。对面坐着另一个中年妇女，她看起来同肖文君年纪差不多，却是另一种囧然不同的风格：妖冶魅惑，是那种活到老美到老的极致美人，她的身边坐着的是连女人都会觉得美丽得无以伦比的Judy。
当然，真正让苏黎目瞪口呆的，是坐在桌子一侧的高山，他背对着苏黎和小江总。
“Judy？真的是Judy？我爸真的同意让她来啦？”小江总吃惊地瞪大眼睛，嘴里嘀嘀咕咕着，“我爸终于想明白了？”
他猛然回头，“不行了，苏黎，现在不行，你要等一下，Judy来啦！”
“Judy是谁？”
“那个美女，连我家万年老铁树都说她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小江总的手胡乱一挥，“家里有矿，自己还特能挖矿的女人。她有一个体育经纪公司，她是最棒的体育经纪人，她捧红的体育明星，那是红得发紫，数钱数到手软。”
“你想改变一下思路，捧红一堆腾龙户外的体育明星？”苏黎说着话，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山的背影，他正低头跟Judy说话，不知他说了什么，那女孩笑得花枝乱颤，胸前的巨浪好像马上就要喷薄而出。
“苏黎姐姐，你懂我啊！一会儿我请你喝酒。”小江总很激动。
“我不会同你喝酒的，我爸爸说女孩子只能在百分之百安全的地方喝酒。”苏黎开始在心里嘀咕，哪里是百分之百安全的地方。
“老狐狸也是这么教江晨兮的，那行吧，改天，你找个百分之百安全的地方，我请你喝酒，今天怕是不行了。我妈早八十年就想撮合万年老铁树和Judy了，Judy从出生那天起，就心心念念要嫁给万年老铁树，当年万年老铁树结婚，把小Judy伤心的呀。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等他们一会儿？”
苏黎指着高山的背影，一字一顿地问：“他就是你叔叔？他就是你家万年老铁树？”
“对啊！就是他！”
苏黎闭上眼睛，灯光太亮，刺得她眼睛疼，她一转身，向宴会厅走去，出了宴会厅就可以离开这个亮得让人无可遁形的地方。
“哎，苏黎，你怎么走了？你还要跟我小叔叔谈合作呢。”
“不耽误你们家万年老铁树开花！哦，你爸让告诉你妈，他有点事，一会儿再来找你妈。”
第95章 愈发无依无靠
苏黎径直穿过宴会厅，下电梯，走到大街上。不同于顶楼用炫目的白光营造的水晶宫殿般的天上世界，地上是有些昏黄的人间烟火。已经是晚上十点，街上还有不少人在闲逛，三三两两的年轻人，相依相偎的情侣，玩得兴起不肯回家的孩童和他们万般无奈的父母。
苏黎搭上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里，苏黎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去哪里。她只想回家，比什么时候都想回家，可是家在哪里？龙大教工小区？晨曦今晚不在，那套租来的房子将寂静无声、空空荡荡，一个人孤零零守着那套房子，愈发无依无靠。
“佳林花园。”苏黎对着司机说出四个字。
佳林花园还残存有父亲母亲的气息，在那里，苏黎也曾经是被宠爱的孩子。虽然，她也同样将自己的肉胎凡身伪装成钢筋铁骨，同样一个人赤手空拳去劈荆斩棘，但是，回到家，有人会拍拍她的背，轻轻安慰她，“黎黎，不怕，爸爸在呢。”
一进门，苏黎就开始往下扯那条价值她全家两年衣服的晚礼服，那条美丽的裙子将她禁锢，让她感到窒息般的绝望。打开热水器，苏黎直接奔进卫生间，不知是因为睫毛液还是洗发水的刺激，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总之，那是生理性的液体，她没有在哭，苏黎不承认自己在哭。
这世界，哭有什么用？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洗完澡，苏黎胡乱找一件刚到大腿的大白T套在身上，打开屋里所有的灯，她总是喜欢打开所有的灯，光明能驱走黑暗，让所有的魑魅魍魉消失。
从中午到现在，苏黎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去之前，吃不下，也担心吃出个小肚子，到了晚会，如履薄冰，更加不敢吃。这会儿，好像肚子里住着个怪兽，饿得能吃下一头牛。苏黎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家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酒柜里有一瓶不知什么时候买来的红酒。红酒是越陈越好还是有个保质期限？苏黎也不知道。找了个高脚杯倒了半杯酒，一口饮尽，一点点酸、一点点甜、一点点苦、一点点涩，最后还有一丝丝回甘，仿佛人生，不错，苏黎觉得适合自己，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有没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
苏黎端着酒杯从这间屋子走到那间屋子，这是她的家，可以自由自在地行走，可以放心大胆地喝酒。后来，觉得回餐厅倒酒很麻烦，索性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握着酒杯，一路走一路喝，什么形象啊、什么教养啊都滚一边去。
门铃“叮铃铃、叮铃铃”响起的时候，苏黎觉得很奇怪，看看墙上的钟，这都十二点半了，谁会来按自己的门铃？
可视对讲门铃上的人影有点晃，苏黎伸手去扶一扶，还是晃。那个按门铃的人看起来有点像高山，再仔细看看，虽然有点重影，还真的挺像高山。苏黎认为自己大概喝多了一点，眼睛都花了，看谁都像高山。
苏黎看着屏幕上的人，他也微微摇晃地看着苏黎。苏黎心里一慌，往旁边躲一躲，忽然自己笑起来，喝了点酒，脑子就不好使了，其实，他是看着摄像头，他根本看不见自己。苏黎在心里数着数，想看看数到几，他会变回他原来的样子。后来，屏幕黑了，那个人消失不见。苏黎拍一拍屏幕，没亮，没能把里面的高山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