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叮铃铃”的声音再次响起，屏幕上又出现高山的身影。
大概真是他吧？苏黎想，不过她还是没有去按对讲键，也没有开门，她拉一把椅子对着大门盘腿坐下，喝一口酒，又接着看屏幕，再喝一口酒。
屏幕黑了，过了好久，再也没有亮起。
苏黎意兴阑珊地站起来，走进书房，来到窗边，掀开窗帘，钻进去，爬到飘窗上坐下。苏黎知道窗外是她的小花园，她贴着窗户看着外面，树影重重，风吹来，树木沙沙地响着摇晃起来，好像活了一样。苏黎想着他们会不会像电影里的树人，笨拙地走过来敲自己的窗？
“哗”地一声，窗帘被人拉开了。
高山在苏黎面前蹲下，抬起头看着她，“燕子说，你不会开门给我，你会躲在家里装死，果然。”
“你走开！”苏黎抬脚对着他就踹过去。
高山一闪头，被她一脚踹中肩膀，身体失去平衡，往后一摔，坐到地上。他起身往前移一步，“怎么？喝了点酒，大黄变身了？成了只母老虎。”
“让你走开啦！”苏黎再次踹出一脚。
高山还是没有躲，还是一偏头，再次让她蹬在自己的肩膀上。别说，喝了酒的苏黎力气还不小，高山再次被她踹翻在地，他又坐到苏黎跟前，“解恨了吗？”
苏黎把两只脚重重地踩在地上，弯下腰低着头，盯着高山的眼睛，“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走开啦！”
“我要是不走呢？”高山昂着头看着苏黎，她的脸就在上方一点点，脸红扑扑的，鼻翼微微翕动着，气鼓鼓地喘着粗气，暖暖的红酒味的气息随着她的呼吸一下一下触摸着他的脸，高山克制着把她抓下来抱住的冲动。
苏黎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放大了的脸，她忽然气急败坏地用双手去推高山的肩膀，“你真讨厌，让你走啦！”
“我不走！”高山顺势躺在地上。
苏黎气结，左左右右地看着身边，好像没什么顺手的工具，只有那个长长的红酒瓶，她抓起酒瓶，站起来高高在上的低头看着高山。
高山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苏黎看看手里的酒瓶，又看看高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高山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说不出的好笑，手一撑地站了起来，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杯水，他把水杯塞进苏黎手里，半蹲下来，把头顶送到苏黎面前，“来，放你的大招，抓头发，往后扯，再把水浇我脸上。”
苏黎恨恨地把水杯放到旁边的书架上，低头在飘窗上找自己的酒杯，哪里都没有，索性，她举起酒瓶子，仰着头对着瓶口咕嘟咕嘟喝起来，酒液就从唇角溢出，蜿蜒着从白色T恤的领口流进去，在胸口开出一朵嫣红的花。
高山感到呼吸一滞，身体有些紧绷。
他站起来，伸手来拿她的酒瓶，“苏黎，这是酒，不是水，别呛着！”
苏黎用一只手推搡着他，不让他抢走自己的酒瓶，一边继续昂着头喝酒。
“听话，慢点喝，我不抢你的，你看，酒都洒了，一会儿就没得喝了。”高山收回抢酒瓶的手，抓住那只在自己胸口又抓又挠的手。
苏黎放下酒瓶，朝着高山翻一个大白眼，一边用手背擦着脸上脖子上的酒，一边退回到飘窗边坐下，把酒瓶藏在身侧的角落里，把双腿收到飘窗上，抱着腿侧坐着，头抵着玻璃看着窗外。
高山在苏黎脚边坐下，“就你生气，我不气啊？我们一起去的，你怎么答应我的，只有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了，我一小会儿就过去找你。结果呢？你怎么能扔下我一个人跑了？都不告诉我，电话也不接，让我像傻子一样满世界找你。“
“我那不是不耽误你万年老铁树开花嘛！”苏黎在玻璃上呵口气，手指一圈一圈地画着圆。
“我这万年老铁树开花，花落谁家，你心里没数？”看着她纤长的手指转圈，高山感到喉头有点紧，他解开几颗纽扣。
“有数啊！我这不是麻溜地滚了吗？一点都没耽误你。”苏黎直接把脸贴玻璃上，把后脑勺留给高山。
高山伸手，想把她的脸扳回来。苏黎的后脑勺却好像有眼睛，她转回头，举起一只脚，搁在高山胸口，把他往后推，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不，要，碰，我。”
搁着高山胸口的脚冰凉，不知她这么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有多久了，他一把握住她的脚踝。
苏黎用力往回收自己的脚，“你放开我！”
“不放，许你踢我，打我，还不许我还手了。”高山牢牢扣住苏黎的脚踝，另一只手握紧她的脚掌。
“你有病，是不是？那天下最美的女人不就是为你而生的吗？不是夸人家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吗？这良辰美景奈何天的，放着大美女独守空房，你到我家发什么疯？你滚，滚，滚回去找你的大胸美女，人家那胸前可是挂着两个篮球呢！”苏黎越说越气，抬起另一只脚，一脚一脚地蹬他的手、手臂和胸膛，还有几脚踢到他脸上。
“我没告诉你吗？我不喜欢篮球，不喜欢足球，什么球都不喜欢，一群大男人追着一个球抢，蠢得很！”高山又好气又好笑地承受着苏黎的攻击。
“你喜不喜欢关我屁事啊？滚！你们一家人在你家天上人间欺负我还不够，还要追到我家来欺负我，我苏黎就这么好欺负？”苏黎挥舞着双臂大吼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第96章 傻妞
高山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刺痛瞬间弥漫开来，手不经意间松开了。
苏黎飞快地收回自己的脚，双手使劲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还不甘心，又猛地一拉T恤，把双腿缩进T恤里，连脚趾头都包住，脚趾头像小爪子一样抓住衣服底边，死死地抠着飘窗的大理石台面。泪汪汪的大眼睛凶巴巴地瞪高山一眼，迅速扭头看向窗外。
高山很想把她圈在怀里抱住，可是，苏黎眼中的抗拒和排斥，让他停住动作，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用下巴抵着玻璃强忍住不哭泣。白T恤的领口、胸前和腹部到处都是红酒渍，有种鲜血淋漓的感觉，就仿佛此刻她已是遍体鳞伤，看着都疼。
高山站起来走出书房。
苏黎的视线悄悄地追随他走远，心里的委屈再也无法遏制，眼泪汹涌而出。
高山再回来时，苏黎已经一个人抱着自己坐在那里哭得抽抽起来。
高山扶着她的下颚，把她的脸抬起来，用另一只手里的热毛巾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和脸上脖子上粘哒哒的红酒渍，擦完之后，换另一块热毛巾轻轻敷在苏黎眼睛上。
苏黎隔着热毛巾把脸埋进手掌里，整个人压在自己的膝盖上放声大哭。这一低头，头发垂在脸侧，把自己藏得愈发深。头发还没干，背上的T恤湿了一半。
高山并不善于安抚一个人的情绪，但是他知道在极端的环境下，一个人情绪的崩溃往往同身体的崩溃紧密相连，身体的不适会加速情绪的恶化。他叹口气，重新回到卫生间找来电吹风，他轻声说：“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苏黎没说话，也没再躲，任由高山一下一下把头发撩起又放下，电吹风的热气慢慢烘着头皮，很舒服的感觉。
高山收拾好一切回来，苏黎已经不再哭泣，她恢复了抱着膝盖看着窗外黑影的别扭姿势。
高山在她对面坐下，打开一条巧克力谷物能量棒递给她，“来，吃点东西！”
“不吃！”苏黎声音哑哑地回答。
“尝一口，尝一口就想吃了！”高山把巧克力棒放到苏黎唇边，“听话，尝一口。”
苏黎张开嘴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胃里的怪兽忽然又活了，搅得她胃的扭来扭去地一阵阵痉挛。苏黎接过巧克力棒，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很快又接过高山递来的第二根。
苏黎开始放松下来，脚趾头从T恤下面露出来，不时动一动。
高山看着她的脚，一双瘦骨嶙峋的细长的脚，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的样子，皮肤有点薄，几乎是透明的，血管一根一根都能看见，脚趾头特别长，几个趾头很乖巧地并拢在一起。高山记得她脚后的跟腱特别长、特别直，很有力的样子。当初，她的脚踝肿得像个馒头时，握在自己手心里，脚后跟的茧子有点扎手。这是一双总是走来走去的脚，历尽人间辛苦。
“看什么看？”苏黎又把脚收进T恤里。
高山看着缩得像个陀螺的苏黎，“好了，睡觉去，睡起来就什么都好了，我不会让人再欺负你了。”
苏黎听到大笑话一般嗤笑一声，一抬手挥开他的手，“你还真以为你是天上的神啊？那个什么鬼的梦境百马，一百场马拉松对吧？人家哭着喊着求你去代言，还有那个什么鬼的徒步路线，人家只要你点一个头，第一主创就是你。看见没有，这就是我兄弟，这就是高山，他是天上的神！你是谁？污水里的浮萍，没有根的人，不要说什么风吹浪打了，天下掉一滴水都能砸死你。你去找我夫人，去看看高山今天的对象，那是Judy，天下最美的女人，最棒的体育经纪人，她能把高山捧到天上去。你呢，你除了拖后腿，你能给他什么帮助？你这万年牛皮糖，唯一会做的就是死皮赖脸缠着高山。你名声那么烂，你臭名昭著，滚，滚一边去，能滚多远就滚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