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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有个王子病_施岁【完结】(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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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飞逝,寒假来临之时,祝婴宁家开始张罗起一件大事——迎接祝大山回家。

  她阿爸这几年常在外面打工,一年到头只在过年时回家住几天,算是他们家难得的团聚时机。今年祝大山还没打电话交代哪天到家,但依照往年的惯例,他一般会在腊月廿八当天坐火车回来。

  刘桂芳已经提前备好了年货,祝婴宁也帮着杀了他们家养的一头猪,打算好好犒劳祝大山一年来的辛苦付出。

  可全家在廿八当天兴致勃勃地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等来祝大山的身影。

  “可能是没买到廿八的火车票。”刘桂芳强笑着安慰他们姐弟俩,“再等等……明天你们阿爸说不定就回来了。”

  然而到了廿九这天,祝大山还是不见身影。

  刘桂芳这才彻底慌了神,抓着祝婴宁的手,嘴唇哆嗦,欲哭无泪,连连问:“怎么办?怎么办啊宁宁?!你们阿爸是不是出啥事了?”仿佛祝婴宁才是母亲,而她只是一个需要寻求庇护与安慰的婴孩。

  祝婴宁只好反过来安慰她:“我去镇上给他打个电话,祥弟,你把你小灵通给我,阿妈,你把阿爸之前给你的那本通讯录找出来,那里面记着他们工地的电话,兴许有用。”

  “欸,欸!”刘桂芳这才小跑着扑到柜前,着急忙慌地翻箱倒柜。而很快,祝吉祥也把小灵通找了出来。

  祝婴宁揣着那支小灵通和那本皱巴巴的通讯录,驱车前往镇上有信号的地方。

  她先打给了祝大山,无人接听,又打给他们工地,工地的人一听她是祝大山女儿,当即就把电话挂了,她只能把通讯录上所有电话都打了个遍,试图找到一个知道祝大山下落的人。

  最后,通过一个工友,她才辗转得知祝大山的情况。

  原来祝大山早在几个月前于工地施工时,就因为安全帽质量不过关,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建材砸到了脑袋,现在人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工

  友在电话那头抱怨道:“我想联系你们,但又不知道你们的号码,哎哟,真的是造孽啊!你都不知道大山现在欠了医院多少医药费,足足十万呢!你们赶紧来个人把他拉走吧!就算你们不拉走,医院也要把他赶走了!”

  挂断电话,她坐在牛背上愣了很久,才魂不守舍地赶着牛车回家。路上遇到认识的人和她打招呼,她既没看见,也没张口回应,仿佛五感都消失了,只剩一个躯壳凭借肌肉记忆在赶着车。

  回到家里,直到刘桂芳掐着她的胳膊,在她胳膊上掐住几个深红的指印,急切问道:“怎么样?联系到你阿爸没有?!”她才回过神,麻木地把工友的话转述了。

  祝吉祥吓得面色惨白,刘桂芳更是大叫一声,像要当场厥过去似的,抚着胸口,不断惊叫。老太太听不懂他们的话,只依稀明白了祝大山不回家,躺在炕上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扑腾,大叫道:“我要我儿子啊!我要我儿子啊——”

  在这片嘈杂的混乱里,祝婴宁反而奇迹般镇定了下来,犹如弹簧被摁到底部被迫弹起。她捏了捏大腿,深吸一口气,对刘桂芳说:“冷静点,把家里剩下的钱攒一攒,凑出点钱,现在春运,八成是买不到票了,但可以找找顺风车。我过去接阿爸回家,钱的事,看看能不能找他们工地赔偿,或者让医院缓一缓,申请分期还,十万块虽然很多,但……总会有办法的。”

  总会有办法吗?

  祝婴宁不知道。

  她心里其实觉得一切都完了。

  家庭也好,读书也好,理想也好,这些曾经觉得触手可及的东西,现在骤然间都离她远去,遥不可及。

  是的,一切都完了。

  可她没办法沉浸在悲伤或震惊里,这个家总得有人撑着,总得有人出来处理问题。她不能让阿爸继续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事,也不能放着那些欠款不管。

  也许是她平静的语气起了作用,刘桂芳终于冷静了下来,虽然还是抚着胸口,像溺水的人一样夸张地大喘气,但眼神已经慢慢聚起了焦,不再像被吓掉了三魂七魄。

  “好,好,你去接你阿爸回家。”她又看向祝吉祥,语无伦次道,“你也去吧?去帮你姐的忙,去看看你阿爸……不!你不能去,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害怕……你留在这!对了,对了,说到钱,你拿这个去,宁宁,你拿这个去……!”

  她从自己枕头里翻找出一个物品,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着,用力塞进祝婴宁手里,把她的手心硌得生疼。

  那东西冰冷又坚硬,祝婴宁低头一看,惊愕地发现那是许思睿的手表。

  价值十二万的欧米茄手表。

  她整个脑袋都嗡了一声,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嗓音,抬起头,骇然瞪大眼睛,眼眶因隐忍而蓄起血红,用一种恨不得杀了刘桂芳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顿,轻声问:“……你偷了他的表?”

  “不是——!”刘桂芳被她恐怖的眼神吓了一跳,急声辩解,“是他自己给我的!他叫我不要告诉你!”

  “为什么不要告诉我?”她梦呓似的问。

  刘桂芳也有些光火了,大骂:“就你这个驴脑袋,还告诉你!?告诉了你,你会收吗?你追也得追出去还给他!你就是个蠢货!你个猪脑袋!人家愿意给,我们为什么不能收?他们家那么有钱,拿他们点钱怎么了!要不是我收了他的表,我看你今天要怎么办,你阿爸要怎么办?!”

  冰凉的手表表盘此刻成了滚烫的烙铁,烫在她手心里,几乎要灼穿她的皮肤,在上面留下卑鄙的刻痕。她死死握着那块表,直到手心传来尖锐痛意,似被表盘割伤,也没有松开手——这是她该受的凌迟。想要反驳,想要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口香糖堵住,黏糊糊的,一句话也挤不出来,眼睛瞪得死大,滚烫的泪珠从里面滴落。

  是的,她不得不承认,刘桂芳说得没错,如果当时当地得知许思睿给了她家这块表,就算把腿跑断了,她也得追上去把这东西还给他。

  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在看到手表的那一刻,她心里有一瞬间,隐秘地升出了一股“太好了”的想法。

  太好了,幸好还有这块表。

  太好了,他当时愿意在一念之间伸出援手。

  太好了,一切仍有转机,未来还有余地。

  她无比庆幸,也无比羞惭。哭声是劫后余生的哭声,眼泪是卑劣自私的眼泪。

  在断联两百多天以后,在她渐渐遗忘了他们相遇和相处的细节以后,他以他惯有的这种引人注目的方式回到她的记忆里,给了她重重的当头棒喝。

  第50章 向下沉

  盛夏炎炎,考完最后一科,回到班级听班主任讲了一通关于返校拿成绩的交代,孙明远当即拽着书包飞奔到了隔壁许思睿的教室,像只出笼的长臂猿一样,在教室外挥舞着胳膊上蹿下跳,兴奋地叫嚷:“走走走!哥们总算解放了,赶紧去网吧嗨!”

  路过的老师闻言,用卷起来的草稿纸在他后脑勺上不轻不重敲了一记,斥道:“去什么网吧?不像话。”

  孙明远捂着后脑勺,扯着嘴角拖长语调撒娇:“哎呀老师,都中考完了——”

  “中考完了也不能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行行行,不去!绝对不去!”他点头如捣蒜,举着几根手指发誓,直到目送老师离开了,才重新换上一副贼笑的嘴脸,对单肩挎着书包施施然从教室走出来的许思睿说,“我提前跟网吧老板打好招呼了,让他给我们留了单间,gogogo!”

  许思睿没什么表示,只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在前头带路。

  两人刚走到楼梯间,就被角落里冲出来的一个女生拦住了。女生是学生会会长,叫夏嘉仪,头发束成大光明,看起来很是干净利落。孙明远揶揄地哟了一声。

  夏嘉仪长得很漂亮,虽然他们学校没那么无聊,没有评选校花校草班花班草的习惯,但孙明远一直觉得以夏嘉仪的长相,多少是能混个班花或者级花当当的,再加上她为人争强好胜,经常出没于各种社团和比赛,在他们学校里算是响当当的风云人物。这位风云人物眼光奇高,初中三年向她表白的人无数,她连个绯闻都没传出来,结果许思睿刚转学来不久,她就看上了他的皮囊,让孙明远直呼世风日下,呜呼哀哉。

  “来找许思睿啊,夏会长?”他嬉皮笑脸凑上前。

  “别贫。”夏嘉仪搡开他的脸,面朝孙明远,余光却隐晦地瞥向许思睿,问,“你们一周后有空吗?我们学生会打算一周后搞个同学聚会,你俩来参加不?”

  “你邀请我就算了,我好歹算学生会的小干事,许思睿又不是学生会的人,你请他干嘛?”

  夏嘉仪脸一红,咬紧后槽牙,羞恼道:“孙明远,你再啰嗦信不信我把你头拧下来?”

  “哎哟喂,小的不敢造次。”孙明远赶紧举双手投降,学着电视剧里大太监的语调贱兮兮地应了一声,随即回头问许思睿,“怎么样,你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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