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鹫台,班常骂得不错。吴佩鸣不讲究,碰过那些东西还敢往他的阿遥这边走。
……
吴佩鸣受伤,吴佩鸣瞬间垮下脸,吴佩鸣垂头丧气背着箱子出去洗手。
闻遥在旁边直乐,抬手拍拍赵玄序:“方才外面田里的那些佃户不对劲,待会我们折下去看看。”
赵玄序面色缓和,点头柔声道:“好。”
闻遥三人在验尸,高少山则陪徐丰和在前边院落的茶厅里坐着扯皮。两人各有心思,面前的汤色绝佳的茶水是一口都喝不下。
看到主子与闻统领终于过来了,高少山大喜,一撑桌子起身迈步往前走去。走出好几米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这反应有些古怪了。
他当即慢下脚步,故作威严道:“殿下交代的事务必要办好,可是有结果了?”
吴佩鸣焉趴趴阐述一遍验尸结果。颅骨俱碎的死法实在太过惨烈,即使先前县衙仵作验尸已说于徐丰和听过,他再次听到时面色依旧一阵青白。
闻遥看看他,又看看一旁伺候的管事与婢女颤抖焦躁强行按捺的模样,若有所思。
都这么害怕,这些人是觉得下一个死的会是自己?
“此等恶徒,简直是凶恶至极!”徐丰和勃然大怒,一甩袖对高少山说道:“高将军有所不知,那恶贼先杀我徐家下人,后杀我徐家管事,最后一个惨遭毒手的已经是我的近旁之人!步步紧逼,分明就是在恐吓威胁我徐家!”
“可这手段不似一般宵小。”闻遥望着徐丰和难看的面色和颤抖的长须,问道:“你们近段时日得罪了什么人?”
“绝对没有。”徐丰和斩钉截铁一口回绝,瞧向高少山,目光炯炯,诚恳道:“高将军与兖王殿下初来延陵,不知是否听闻城中谣言?我徐家行得正坐得端,即便家中子侄有人仪仗祖辈荫蔽犯下错事也都一律按照家规严惩不贷。有人在装神弄鬼扯这无稽之谈,若只是诬蔑徐家也就罢了,怕就怕此人所图甚大,意图攻讦雍王殿下,诽谤我天水朝政,搅乱民心!”
闻遥站在旁边听他说这番慷慨陈词,没忍住,唇角露出一点笑。
这个徐丰和,以为收买监察抚司两个人就能掩盖掉罪行,还在这胡扯。万万没想到赵玄序积威甚重,两人在听闻这位亲来延陵的那一刻就吓得不能自己,把徐家卖了只求自保。
从徐家人嘴里是听不到实话了。
闻遥惦念山下的佃户,不想在此久待,对着高少山一拱手,给他递理由:“将军,殿下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复命。既然结果已经出来了,不如速速归去,莫要叫他久等。”
高少山连连点头,一脸严肃:“不错,我们现在就走。”
徐丰和连忙站起来,说道:“徐某送将军。”
尽管高少山几次表示不用麻烦,徐丰和还是坚持像来时一样带着一群家丁将他们原路带回送下了山。
不知道这到底是客气,还是不想他们接触到其它人。
闻遥骑在马上目不斜视地前行,等绕过一个弯,感受不到背后徐丰和等人的视线后,她立马一个翻身从马背上跃下,抬手利落扯开腰封脱下外袍。
这举动猝不及防,吓得一旁高少山与吴佩鸣心里一凉,反应过来后登时死死闭上眼。
第34章 脏臭
赵玄序微微侧过头,含笑瞧着闻遥:“阿遥,你这是在做什么?”
仵作衣服外面是灰色粗布,翻一个面后颜色深点,接近于黑色。闻遥迅速将外袍反着套上,低头系上腰封:“去看看那些佃户是怎么回事。”
她抬头看一下莫名其妙死死闭着眼僵坐在马上的高少山与吴佩鸣,走上前摘下挂在高少山马前的行军水囊,一把泼掉里面的水,说道:“我和赵玄序去就行,你们把马牵远些,别叫徐家的人发现。”
赵玄序唇边笑弧加深,干脆拽下外袍学着闻遥的样子反穿上,施施然跟着她走了。
佃户每日都要到田地间耕作,住得不会距离田地太远,一般都是在田边野地上潦草搭起茅草房。刚才骑马从路上经过,闻遥就注意到田对面有低矮的房屋。现在她带着赵玄序从山下沿着荒树林反摸上来,真正靠近这些屋子时依旧不免有些沉默。
实在太过简陋破败。湿旧的茅草用麻绳穿成一排充作墙壁,屋檐上垂下的茅草尖尖枯焦脆弱。她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很多牛棚马棚都比这些草房子看起来结实。
这样的地方确确实实有人住着。门口堆着乱石,一旁架子上有瓦罐和泛红的锅具。
闻遥并没有掩盖自己靠近时的动静,脚下刻意踩断的木枝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屋内的人。两张惊慌失措的脸怯弱地从草扎边探出来,一大一小两个姑娘,身上衣物单薄破旧,枯瘦的脸上神情瑟缩。
她们瞧见闻遥与赵玄序,先是松下一口气,而后面上又覆上紧张的情绪。眼前陌生的一男一女衣着整洁,生的干净好看,一看就知道是城里的好人家。
大的那个姑娘紧紧掐着门框,看看赵玄序又看看闻遥,警惕道:“你,你们是谁,有什么事吗?”
“不是谁,江湖人。”闻遥瞧见她们害怕,没继续往前走,原地停下拱拱手:“我们要到延陵城里去,可是赶路太远,水囊空了,口中实在干渴。见这里有人家就过来看看能不能讨一口水喝。”
两双眼睛谨慎地盯着闻遥与赵玄序看了一会,最终稍大一些的姑娘还是迈步走了出来。
她身量矮小,看起来不过十来岁,身后更加年幼一些的女孩见她出去后立马跟了上来,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因为瘦弱而显得凹陷的眼中略带些好奇继续看着闻遥与赵玄序。
大姑娘扒拉出架子上的瓦罐,里面漂浮着一个木瓤和晃动的清水。闻遥走近,双手递上水囊:“谢谢姑娘,谢谢谢谢。”
她用红绳束着一头黑发,笑眼弯着,人皮面具也掩盖不了身上的锐意潇洒。
姑娘面上突然泛起一点红,忍不住又偷偷看了闻遥一眼,然后才低下头去把水囊装的满满的递给闻遥,小声问道:“你们是江湖人?”
“对的。”闻遥接过水囊,顺手扔给赵玄序,笑眯眯道:“卖药,混口饭吃。”
“哦。”姑娘看起来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紧张地捏着衣角,挡着那个小姑娘,但最后她咬咬唇,还是低下了头。
闻遥诶一声,从身上摸出一把出门时抓的桂花糖:“二位小姐赠水,我拿糖和你们换,嗯?”
“不、不不要了。”姑娘瞪着眼,拼命挥手往后退:“水不要钱,糖很贵!”
“我们一路走来都快渴死了,糖又不能解渴。”闻遥真诚无比,伸手捉住这姑娘细瘦伶仃的手腕,轻轻展开她蜷曲的手指把糖塞进去,略带笑意道:“家里只有你和妹妹?”
闻遥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温暖干燥。桂花糖的酥香弥漫开来,姑娘觉得手心一热,面上也跟着一热,在眼前人的笑眼下心脏砰砰跳起来。
她垂下头,阿妹从后面紧紧抱着自己的腰,轻声道:“阿爹阿娘到地里去了,我……我不能出去。”
为什么不能出去?
佃户年末交足地租后是要与田主分粮的,寻常人家会一家老小上阵帮忙,就求最后留在自己手上的余粮能多一些。这两个姑娘不小了,能做些活计,怎么会不能出去呢。
闻遥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不远处的田垄上突然遥遥传来一阵浑浊且带着醉意的嬉笑。有很多人,混乱的脚步踏过地上枝叶快速朝这边过来。
两个姑娘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嘴唇颤抖几下,眼里的惊惧混杂吓出来的泪花,藏也藏不住。
大的姑娘猛然转身,吃力地抱起自己的妹妹往一旁的荒林里跑去。跑到一半,她又停下脚,略带细弱哭腔转头对着闻遥说道:“你快走吧,他们这几日见到生人来这里是要抓人的。”
闻遥嘴边的笑不见了,看着这姑娘手臂上随着滑落衣袖而露出的青青紫紫的痕迹,她心里好似过了一道冰冷刺骨的水,泛起一个不妙的想法。
不会这么畜生吧。
冰冷的怒火瞬间弥漫在胸腔。
闻遥一言不发,快步走上前一手一个抱起这俩个姑娘,身子一纵踏着眼前高耸笔直的树干上了树梢。赵玄序自然也是会轻功的,他慢条斯理把水囊盖紧了,轻轻松松蹲到闻遥一旁树梢的枝干上。
陡然的失重感差点让两位小姑娘失声叫出来。幸亏两人反应都不慢,回过神来后死死咬牙把声音咽了回去,捂住了嘴,眼珠牢牢盯着下面大摇大摆闯入茅草屋的四个男人。
这些家丁打扮的男人皆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进来后一脚踢翻地上的瓦罐,清水流淌一地。一人踏进屋内转了一圈,没见着那两个小娘们的人,顿时不干不净地叫骂起来。
他一脚踹翻一旁的架子,上面滚出一个竹篓,一捆清脆结实的叶子菜从里面掉出来,落在地上沾满泥土灰尘:“娘的!两个小婊子,叫老子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