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目光闪烁了下,忽而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心虚的,该心虚的人应该是对面这男人,等人全部走后,她才慢吞吞地开口:“稀客啊,听我妈说你这几天一次都没来,我还以为一直到我出院了,都盼不来您这尊大佛呢。”
阴阳怪气的。
宴之峋相信她的嘴皮子功夫已经恢复了六成,就在他被堵得哑口无言的空档,听见她换了语气,又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满头的汗。”
他别开脸五秒,又将视线挪了回去,故作镇定道:“忙着脑补一出虐恋情深。”
言笑没听明白,但不妨碍她继续阴阳怪气,“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他由衷道,“纯属我自找的。”
第52章 她他
言笑有三次近距离亲眼目睹别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经历。
第一次在五岁, 三名高中生无视“禁止嬉闹玩水”的警示牌,最终导致两人溺亡,被捞上来时身体被泡得又白又肿。
第二次在小学, 星河广场发生了一起恶性伤人事件,凶手无差别攻击路人, 其中一人被刺到颈动脉, 失血过多, 在送到医院的路上不治身亡。
第三次在高中,一学姐因不堪承受压力跳楼自杀,尸体摔在离她不到三米的地方,迸裂出的血浆染上她的米白色板鞋。
三次事件导致有段时间她频频梦魇缠身, 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未觉得死亡离自己很近,直到车撞上的那一霎那,她才有了真真切切的感受。
从被抛到半空再摔下, 最后失去意识, 不过短短几秒, 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宴之峋, 想他年少在被宴瑞林责打时,是不是如出一辙的害怕,可惜她不是他, 她想不出结果,不过也想明白了其他事:她不想死。
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她能感觉到床边人来人往, 熟悉和陌生的气息三七开,她试图从中剥离出宴之峋的存在, 失败了,清醒后才知道不是自己的感官出现问题,而是这人真就从未出现。
说不失望和恼怒是假的,但她更想知道他不出现的原因。
言笑突然不说话了,诠释了什么叫变脸比翻书还快,事实上,她的身体根本不足以支撑她继续说出一通没有营养的废话。说白了,刚才那些嬉皮笑脸的言行,只是她在伪装,在逞强——她不愿向不相干的外人泄露自己的脆弱和狼狈。
但对着宴之峋是可以的,他又不是外人。
偌大的病房安静下来,两个人直勾勾地对视着,宴之峋从她暗淡的眼睛里读出了“你为什么不来看我”这个问题,他差点条件反射说出“对不起”,反应过来她不会想听到这三个字,急匆匆收回,沉声说:“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胆小,我怕像我这种晦气倒霉的体质靠近你,会让你再也醒不过来。”
来的路上,宴之峋还回忆了遍他们在一起的那四年,她过得远不如她还没同他在一起时恣意潇洒,也就意味着,和他的这段恋情带给她的利要远远大于弊。
“所以呢。”言笑问,“你想要收回复合的请求?”
宴之峋顿了几秒,点头又摇头,“我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比起保持分手的现状,我的心告诉我,我还想和你在一起,至于我可能会继续带给你厄运这件事,应该也不会完全没有应对法。”
言笑不想听他说一些乱七八糟的方法,打断道:“巧了,我八字也不太好,看来咱俩真是绝配,没准负负还能得正。”
宴之峋这几天睡眠严重不足,没反应过来,言笑先进入下一个话题,“你去看过言出了吗?”
他淡淡嗯一声,“你不用担心,言出没受什么伤,如果是心理上的,我已经给他找了心理医生,不会让他留下任何应激障碍,你的话,我会另外再找一个。”
言笑诧异,“还有我的事呢?”
“不管你是言笑,还是孩子的妈妈,都需要。”
她心一怔。
“言笑。”
“嗯。”
“我其实很害怕。”到这份上了,他也不怕她笑话自己,“怕到站上手术台和结束手术的那一刻,我的腿都是软的。”
言笑沉默了会,艰难扯唇笑,“辛苦了——”
温馨的氛围终止于一句:“妈妈的好大儿。”
“……”
真就正经不过两分钟。
宴之峋满腔的柔情化为喉咙的钝痛,他起身给她捻了捻被子,手掌盖住她眼皮,手动让她闭麦,“你累了,睡会吧。”
等她睡着后,宴之峋也没走,盯住她看了好一会;眼神快要失焦前,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的唇角。
周六中午,李芮彤第三次来医院看望言笑,一脸心疼道:“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那天杀的司机,醉成那样了还开车,怎么不直接喝死他呢?”
言笑也趁机骂了几句,忽而想起一件事,“你那主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要给我找代笔的事?”
确实提起过,李芮彤没法欺瞒一个病患,点点头说:“我当时提出反对,不过你也知道,我的反对没什么作用。”
说着她反应过来,“他也跟你提了这事?他是不是有病?你都伤成这样了,他非得赶在这节骨眼上气你?吸人血也不是这种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