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后,还为自己刚才超乎寻常的耽搁找了个合理借口:厕所拥堵,排队浪费了太多时间。
他看破不说破,鼻尖轻嗅,闻到她补过的香水味,是清清淡淡的橙花,这让他微微晃神。
她问怎么了。
总不能告诉她他是被她的香味迷乱了心智,于是他摇头说没什么。
她哦了声,笑容灿烂,顺势不动声色地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
……
宴之峋拖长调哦一声,“原来你说的乡下老家就是这里。”
言笑眨眨眼睛,“我以前没跟你说过我家在桐楼?”
宴之峋沉默了。
她还是这么聪明,短短一句无中生有的话就把主导权夺了回来。
要是他回答没有,她估计开始耍赖称没有这回事,是他记错了,严重点,甚至还会贼喊捉贼:“看来我的话,你是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你过去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这就是你说的喜欢?”
要是他回答有,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发去自己的指责:“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忘了?你过去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这就是你说的喜欢?”
似乎哪种,都能给她向他发去人道主义谴责的机会。
他思考的时候,言笑抽空看了他一眼,可只是这么一眼,她就从他故作深沉的眼眸中推断出他又在脑补些什么有的没的。
他是真的变了很多,初见时毫不费劲的松弛感在他身上消散得无影无踪,现在的他连倨傲、轻蔑都是沉甸甸的,平白增添灵魂的重量,看样子这几年经历了不少。
宴之峋最终决定说实话,一字一顿地强调:“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这样啊……”
言笑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露出稍显愧疚的笑容,“那是我的问题了,抱歉。”
抱歉?
宴之峋怀疑自己的耳朵聋了几秒,不然也不会听到如此荒唐的两个字,在他印象里,抛去打情骂俏的情景,言笑就没正儿八经地跟他道过歉。
宴之峋暗暗咬紧牙关,“没关系。”
心里想的跟嘴巴说的背道而驰,从他微抿的唇角可以看出。
言笑装作没察觉到,另起话头,“三楼住户是你?”
“是我。”
“那还挺巧的。”
突如其来的沉默令人无所适从,宴之峋放回大衣口袋里的双手攥成了拳头,好半会才松开,抛下一句“我觉得不巧”后,换上拖鞋上楼。
没一会,掺进来另一道毫无节奏感的脚步声,比他的要轻些。
他扭头,居高临下地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言笑没好气地说:“这里是我家,另外,我的房间在四楼。”
“但你刚下楼。”
他这句
话更像在问:你刚才下楼做什么的?
言笑一脸无辜,“忘了。”
“……”
“最近记性不好,很多事转头就忘。”她耸了耸肩。
宴之峋想说什么忍住了,昏昏沉沉的脑袋转回去的下一秒,感觉自己低血糖要犯了,差点没站稳,在台阶上摇摇晃晃一阵,勉强稳住。
身后传来的女嗓险些让他的努力功亏一篑:“你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有事的样子?”这次他没回头,对着空气反问。
“像。”
不带一丝犹豫的回复堵住了宴之峋的嘴,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卧室。
空调呼出的热气驱散了他周身的寒凉,顺势融化了他高高筑起的戒备堡垒,顾不上脏,他直接穿着外套瘫倒在今早出门前刚换的床单上。
天花板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点缀,白得像纸,盯的久了,那纸上竟然冒出她的脸,肤色只比纸深那么一点,隔着一段距离,却像一团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笑与不笑时弯弯的眼角,连同藏在眉尾一点小痣,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要命了。
宴之峋闭上眼睛,可视觉一受阻,她就从他脑海里冒出来。
直到他洗完澡躺回去,她的存在感还是有增无减。
渐渐的,他看得有些腻了,第一次意识到曾让他着迷的那张干干净净的脸,原来这么寡淡无味,唇色也是,当真一点血色没有,眼下的青黑倒成了她脸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应该还瘦了不少,宽大的衣服罩着,空空荡荡的,像皮包骨外绕着一阵风。
看样子这些年她过得不怎么样。
他其实俗不可耐,和网上绝大多数惨遭另一半伤害抛弃的人一样,知道对方过得不好,他心里就能痛快许多,那口卡在嗓子眼的浊气也终于吐了出去。
几乎在同时,手机响了声。
如果是四楼那位发来的,他坚决不回——
结果是周程修。
周程修:【现在有空不?聊会天。】
不等对方回复,他拨来语音通话。
宴之峋罕见地倾诉欲爆棚,直截了当地摁下同意键,可一接起,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最后是周程修先打开的话题,“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
周程修藏不住事,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在电话里将自己在饭桌上遗忘的消息告诉宴之峋:“前不久一次聚餐上,你没来,李芮彤来了,她聊起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