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之峋不打算点头助长他傲慢的气焰,继续问:“你这次打算用ESD?”
罗茗默认, 两秒后抬头,漫不经心地丢出去两个字,“你来?”
宴之峋没有直面给出答复,“这可是你的病人, 手术单上签的主刀医生也是你。”
罗茗当然知道自己这提议有多荒谬, 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对方对于执刀这事的态度, 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许国雄让我当你师父,我没答应,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答不答应对他来说好像不重要,科室这群人也已经默认了我和你的这层关系……”
这也是罗茗这段时间脾气暴躁不少的主要原因。
他眼皮一掀, 盯人时的不怒自威感泄露出来,“那我现在把话跟你说清楚了,我这人不需要什么徒弟, 尤其是那种一事无成、只会搞论文科研、没法主刀动手术的徒弟,识相的话, 自己赶紧滚远点,别在我眼皮底下惹我心烦。”
饶是罗茗口吻臭到这程度,宴之峋内心依旧波澜不惊,这让他忍不住怀疑,和言笑的这些天相处,是不是锻炼出了他的抗打击能力。
他收敛思绪,“哦”了声,说走就走。
罗茗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五秒的愣神后脸色铁青。
黄圣华查完房回科室,朝着小赵几人说道:“今天这医院发什么神经,怎么跟城里的火车站一样全是人……”
他还想抱怨什么,一个抬眼,看见宴之峋在自己工位上沉着一张脸。
黄圣华已经对他永远一副别人欠他几百万的嘴脸习以为常,这会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埋汰了句:“宴医生,你可要小心点,压力这东西迟早得转化成病例。”
宴之峋退出文档,冷冷睨他,回敬道:“你也小心点,油水这东西迟早也能转化成病例。”
眼皮一垂,停在他起伏的啤酒肚上,意有所指。
黄圣华噎了噎,侧过身,借着办公桌挡去自己发福的身形,等宴之峋收回视线,才拿上保温杯,缓步绕过他去饮水机那倒水喝。
有人开始聊起今天早上医院接到的一个病人,“听说结婚不到半年,就被家暴了十几次,这次打得最惨,都拿起擀面杖了,直接往身上砸,肠都破裂了,手术没法彻底医治好,这辈子只能挂粪袋了。”
众人一阵唏嘘,感慨女人遇人不淑,黄圣华的一句话让这话题突然变了味道:“我看这女的自己多半也有问题,不然也不会被打这么多回,不是有个成语叫屡教不改吗?”
黄圣华边说边往自己工位走去,半路被突然伸出去的脚绊倒,摔出狗啃泥的姿势,茶叶倾倒一地。
顾不上喊痛,他第一时间去找脚的主人算账,“这是没长眼睛呢,没看见我过来了吗?”
宴之峋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拍下对方狼狈的模样,一面淡淡说:“我这脚就是看见你过来了才伸出去的?”
黄圣华被气到唾沫星子乱飞,“你有病吧!”
“说我有病前,你怎么不先反思自己有没有问题?”
“我能有什么问题?”
“让我光看着就不舒服的问题。”宴之峋看了眼时间,将工牌塞进口袋,起身,留下还趴在地上的黄圣华。
科里的闲谈,许国雄很少参与进去,等宴之峋走后,他才上前拍拍已经坐回到位置上给自己抹红药水的黄圣华,“小黄啊。”
在这医院工作这么多年,黄圣华还是没法习惯主任这称呼,就跟叫他家的小黄狗似的,但他的不满只敢放在心里,面上还是笑嘻嘻地问道:“什么事啊主任?”
“你和小宴怎么回事?”
黄圣华插科打诨,“能有啥事,就普通的斗斗嘴。”
“普通斗斗嘴可以,但是吧——”
许国雄语重心长:“给你个忠告,惹谁都行,别去惹他。”
黄圣华笑着打哈哈,“当然当然,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惹院长的公子哥。”
黄圣华最看不惯宴之峋这种人,天生自带皇冠一般,靠着家世背景和上天赏给他的一个好脑子,贪心地收刮便捷,不给平民百姓一点活路。
想起一件事,黄圣华问:“主任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真就因为在手术里犯了个低级错误,才被遣到我们这里的?”
“谁告诉你的?”许国雄抻长脖子,环视一圈,最左侧工位上的男医生垂下了脑袋。
黄圣华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由一愣,表情正经了些,压低身体,摆出虚心求教的姿态。
许国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并不解答他的困惑,“总之,别做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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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三点,宴之峋见到了被家暴的患者,她的脸上血肿明显,下颌一块青一块紫,鼻梁上缠着纱布,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宴之峋还是凭借着她额头上直径约四公分的圆形黑色胎记认出她是谁,事实上,他只见过她一面,当时她身上没有明显伤口,见到他后,她拉住他的手说了句他听不懂的方言,没一会被她的丈夫拽走。
宴之峋不能确定如果那会的自己能上点心,会不会对她摆脱现在这样的命运产生一星半点的作用。
回住所路上,他给宴临樾发去一条语音消息,一字一顿的,带点纡尊降贵般的勉强:【我有件事需要你的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