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前他看了眼时间。
除去休息时间,这本小说总共花了他将近五个小时,外加十二块充值费。
这是他第一次阅读网络文学,没有参照物可供对比,也就不知道星昭这种收费标准在同行业里算高还是算低,但平心而论,哪怕要花上120,他也觉得挺值。
毕竟这是他印象里为数不多没有硬着头皮读完,还能在阅读的过程中获得足够鲜活体验的作品。
忘了从哪看到过一句话:创作者笔下的人物,多多少少反映了创作者的性格。
以前他不觉得这话有什么,现在回过头细品,发现其中不乏道理,至少他从《败露》这部小说里窥探到了言笑的一小部分灵魂,比如她的坚毅、独立,又比如她从不会让自己在一段感情里落于下风,她是真的踏踏实实地在活着,而不是像他一样,在表演活着。
窗外路灯整齐划一地亮着,如水般淌进房间,宴之峋感觉自己的身下是一叶扁舟,推动他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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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晚上言笑没有下楼用餐,直到晚上十点,宴之峋才在一楼厨房见到她,又在鬼鬼祟祟地觅食。
他没跟她打招呼,言笑却主动叫住了他,“我没骗你吧。”
“什么?”他满头雾水。
“男主挺有魅力的。”
宴之峋沉默了,他不能告诉她自己只顾着欣赏女主,而忽略了男主的存在。
他佯装镇定道:“昨晚干别的事情去了,你的小说还没开始看。”
“是吗?”
言笑一脸狐疑,“可我半夜两点下楼还看见你房间有光……哦五点左右,我也下去了一趟,还是有亮光。”
宴之峋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找到听上去不那么靠谱的理由替自己辩解:“昨晚忙着写论文,写到一半困了,直接睡过去了,灯忘记关。”
言笑还是那句半信半疑的“是吗”,然后借着光,开始打量起他,他的气色看上去比昨天见到的糟糕很多,应该是睡眠不足的后遗症,眼睑下方浮着两团黑云,疲态明显。
她还嗅到了他身上干燥的烟草味,若有若无地缠绕在鼻尖。
“抽烟的时候,还有抽完烟味道没散尽的时候,别和言出待在一起。”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强调一回。
宴之峋淡声说:“我知道。”
片刻用略显强硬的口吻补充道:“我不是三岁小孩,你没有必要提醒这么多次。”
言笑心说,你最近的状态可是连三岁都没有。
但她不敢明着回呛,他现在占着理,指不定她这一反击,又让他开始计较起“盗用”他名字写进自己小说的“罪孽”。
然而宴之峋就像忘记了这茬,什么也没提,心不在焉地回到自己房间,第一件事检查平板的电量够不够支撑他再读一遍《败露》。
第二遍的阅读体验和第一次截然不同,他更能关注到整体剧情的推进,以及言笑口中不算讨人嫌的男主。
少年时期的“宴之峋”配得上“天之骄子”的头衔,学习上他没有任何短板,竞赛大奖拿到手软,兴趣爱好也不耽误,品行温和谦逊,不会装逼到发出“老子全世界最帅”的感概,面对女生的告白,他会认真地考虑、认真地思忖好措辞拒绝,不含一丝无理怠慢。
他还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无视父权重要性的父亲和温柔体贴的母亲,他们的尊重和爱铜墙铁壁一般包裹着“宴之峋”,而这构成了他一身的松弛感和以后人生里坦然追求爱的底气。
宴之峋感觉自己的脸渐渐被冷白灯光溶解成了一张坚硬的铁皮,挤不出分毫细微的表情。
当真应了那句话: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宴之峋下意识看了眼屏幕左上方的时间,23:48。
这个时间点除了言笑,他想不出其他人,打开门,结果是言文秀,她边打哈切边说:“小宴啊,我看你这两天都在熬夜,精神不好,刚才给你下楼做了份桂花圆子酿……你不爱吃太甜的,左边那份我就没怎么放糖。”
称不上受宠若惊,百感交集是免不了的,他低低回了句谢谢,从餐盘里拿走一份,言文秀强调了句让他趁热吃,转身上了四楼,隐约有话语声传来,但他没听清,关上门,走到电脑桌前。
没怎么加糖,但还是挺甜。
一顿夜宵的工夫,他成功调整好心态,解锁屏幕,继续观赏男主如何将自己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关注,才发现重逢后的两个人拉扯了数十章,才确定关系,但宴之峋并不喜欢这之后的“宴之峋”,过分的小家子气,尤其在他对待自己情敌上的做法。
吃醋是男人在爱情里的通病,不同的是,大度的男人只放在心里暗暗吃、再悄无声息地展露在行动上的细枝末节中,斤斤计较的男人则会明目张胆地发泄自己的不满,用强势和占有欲完成对伴侣的精神压迫和制衡。
“宴之峋”不同,他两者不沾,吃醋时,会直白地告诉女主,趁机撒一波娇。
一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撒娇,这画面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一小段回忆涌上宴之峋的大脑,停顿了两分钟,他的眉宇间凝起些躁郁,顾不上已经是深夜,直接敲开周程修头像骚扰:【我问你,我以前是怎么看待言笑身边的那群花花蝴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