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桑晚凝点头,“此粉只有军中特配库房才可领出,或,皇家密藏。”
尚钰眼神陡然一冷,“若此证为真,那这案子根本不是民间仇怨那么简单。”
“所以,我想请你再查一件事。”桑晚凝眼神坚定,“谁最近从军械署领出过此类物资。”
尚钰思忖片刻,轻轻点头,“我答应你。但你要小心,皇上已经不是我曾认识的那位君王了。”
“我知道。”桑晚凝轻声道。
二人不再多言,只留烛火幽幽,仿佛照见了整个玄渊朝局的深沉黑暗。
此时,沈昱宸已
经召集府中亲信,开始布防。
“东南两门加强巡逻,五更换岗不得懈怠,所有传令兵日夜待命。”
“是,将军。”众人齐声应下。
他看向木辰:“尚钰那边若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禀报我。”
“是。”
沈昱宸转身望向天际,低声呢喃:“来吧,姬玉。兵权,不是你说拿就拿的。”
第50章 民心渐失
随着催焰粉的流出,此案也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尚钰坐在书案前,手中拈着那抹淡淡的灰色粉末,眉头紧锁。他深吸一口气,对冷羽和李煜低声道:“此物极为罕见,常人难得一见。你们分头去查,一人进兵部,一人入宫中暗查,有没有关于催焰粉的记载与存储,若是有人曾经借用或提取,务必记下人名。”
“是。”冷羽与李煜齐声应道,拱手而退。
尚钰目光沉沉,轻声自语:“此事不能打草惊蛇,一旦证据确凿,自会水落石出。可若还未查清便惊动朝堂,那便是真正踏入了皇上的局。”
与此同时,永夜城街头巷尾的议论声却已甚嚣尘上。
“听说了吗?静慧寺那把火,竟是沈家军所为。”
“我不信,沈家军护国多年,怎会如此大逆不道?”
“你不信有什么用?人家衣角都留下了,你说不是还能是谁?”
“唉,沈家果真是百年享福惯了,连百姓信仰之地都敢动手。”
“古寺百年香火,说没就没了,谁还敢寄希望了?”
“听说,寺里的僧人都没逃出来,全都烧死了。”
“太狠了,这种事若不追究,就是纵容啊。”
这些议论如同冬日凛风,在永夜城四处刮过,撕扯着桑晚凝的心。
她披着灰青色披风,低垂着头,戴着毡帽,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眸。她缓步穿行在人群之间,仿佛是一名过路的平民,却将所有的言语都收入耳中。
“小姐。”花素靠近她身边,轻声唤了一句。
桑晚凝垂眸:“花素,我听见了。”
“那些百姓,他们太冤枉沈家了。”花素咬牙道。
“他们并不冤枉。”桑晚凝低声,“只是被人利用了罢了。”
“那怎么办?若再这么传下去,只怕……”
“只怕沈家将彻底失去民心。”桑晚凝声音低沉,却清晰,“这,正是那位高坐大殿上的人想要的。”
“那我们怎么办?要反驳吗?要昭告天下真相吗?”花莹也紧张地问。
“现在不能。”桑晚凝摇了摇头,“我们没有证据。若在此时贸然辩驳,只会激起更大的反弹。现在所有人的情绪都是怒火。你越解释,他们越当你在掩饰。”
“那怎么办?”
桑晚凝沉默了一瞬,目光坚定:“我们要做的,是找到真正的凶手,找到催焰粉的源头。只要能把证据摆在天下人面前,百姓自会明白真相。”
“那尚大人那边?”花素问。
“他已行动了。”桑晚凝望着不远处人头攒动的街市,“我也要动一动了。”
她走进街边茶馆,找了个角落坐下,耳朵听着周围谈话,眼中却闪着寒光。
“我听说,是沈家军一个叫周志的副将干的,嘿,那人素来桀骜,干出这事也不奇怪。”
“谁知道是真是假?我倒是听说,火场里有点奇怪,有个婆子看到火是从寺后角门那边燃起的,可那边不该有人才对。”
“哪儿传的?”
“我一个远房表哥,他就在那附近当杂役。”
桑晚凝猛地站起,低声唤道:“花素,我们去寺后。”
“小姐,您现在要去那地方?”花素惊讶。
“立刻。”桑晚凝披风一甩,快步走出茶馆。
静慧寺后院早已被封锁,但对于桑晚凝来说,这并非难事。绕过几条小巷,躲开几个巡逻兵,她们成功潜入后墙残垣中。
残砖断瓦下,一道焦黑的痕迹在月色下尤为醒目。
桑晚凝蹲下,手指在地上一抹,嗅了嗅。
“确实有催焰粉的气味。”
花素也小心地拨开旁边的灰烬,忽然,指尖一凉:“小姐,您看这个。”
桑晚凝凑近,只见那是一截断裂的铜环,上面隐约刻着“钤”字。
她脸色顿变:“兵部钤制?”
“这是……”
“是官府储藏兵器或火药之处才会有的钤印。”桑晚凝缓缓站起,“果然,是从兵部流出的。”
“可我们没法证明是皇上下令的。”
“证据尚不足。”桑晚凝眼神冷冽,“但这已经是一线希望。”
“接下来……”
“接下来,就看尚钰能不能找到兵部的那批催焰粉的记录了。”
她忽然笑了,笑容如夜风般凌厉:“皇上以为能操控人心,我偏要将这张遮天蔽日的网撕一个大洞出来。”
她转身离开静慧寺后院,夜色中,她披着披风,步伐坚定。
这是场无声的战争。
而她,早已披甲上阵。
夜色已深,永夜城的街巷上灯火零星,沈府内却仍是灯光通明,仿佛不愿沉入黑夜的静谧之中。
桑晚凝正在沐浴,浴桶位于窗边,她望着天边那轮残月,心思也深沉起来。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正是沈昱宸踱步而来,他站在门外,刚欲敲门,又迟疑了。
屋内传出她轻柔的声音:“花素、花莹?稍等片刻,我一会儿出去,再让我泡一会儿,我太累了。”
沈昱宸的脚步顿住了,他的心忽然被这句话刺痛,桑晚凝从未在他面前说过“累”,如今却不加掩饰地吐露出来,显然是真的到了极限。
他静静地站在门外,看着那透着暖光的门扉,内心五味杂陈。
“晚凝,对不起。”他在心中低语,“是我没能护住沈家,更没能护住你。”
他刚想转身离开,却不小心踢到了屏风旁的小凳子,发出“咚”的一声。
屋内桑晚凝本已半睡半醒,猛然惊醒:“花素?花莹?怎么了?碰到什么了?”
沈昱宸急忙答道:“是我。”
她愣了愣:“你?”
“我……我来了一会
了,本想与你说说话,见你在沐浴,便没敢打扰。刚想离开时,不小心碰到了凳子。”沈昱宸语气有些慌乱。
桑晚凝沉默了片刻,忽然轻声道:“你为何来?有事吗?”
沈昱宸顿了顿,低声道:“我担心你。你一整日都在外奔波,回来后也没吃晚饭,我只是想看看你。”
屋内传来细微的水声,她轻轻站起身:“你先去叫花素花莹进来吧,帮我更衣。”
“好。”他顿了顿,回身离去。
不多时,花素与花莹匆匆赶来。她们知道桑晚凝劳累至极,不敢怠慢,迅速为她更衣梳理。桑晚凝换上一袭淡蓝色睡袍,眉目间透着清冷疲惫。
“小姐,您今日在街上听到了那些议论,心里难受吧?”花素忍不住问。
桑晚凝点了点头:“百姓的心,一旦动摇,便如江水决堤,难以挽回。但沈府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地,终有一日真相会大白。”
花莹轻声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先稳住人心。”桑晚凝缓缓起身,走向窗边,“明日,我会以沈夫人的名义去静慧寺废墟,设香案祭祀,送去救济。以此示民沈府之诚。”
两人齐声应道:“明白。”
此时,外院传来脚步声,沈昱宸再次走来。
“晚凝,可否说会儿话?”他在门外轻声问道。
桑晚凝沉默半息:“进来吧。”
沈昱宸推门而入,见她已换好衣物,立于窗边,月光洒在她身上,如寒雪中绽放的一朵兰花。
“我今日无意惊扰。”他语气低缓。
桑晚凝回头看他一眼,语气平静:“你本不必担心我,我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局面。”
“但我心疼。”沈昱宸忽然走上前,目光灼热,“你为沈府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可我却无能为力。”
桑晚凝垂眸,不语。
“晚凝,”他低声唤道,“你若觉得太苦,太累,不必一人扛着。沈府不是只有你,还有我。”
她轻轻一笑,却满是倦意:“可你现在也力不从心,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