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起大火的古寺位于永夜城西北角,名为“静慧寺”。百年古刹,香火鼎盛,城中百姓素来敬仰此地,逢年过节必前来上香祈福。这一夜,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将这座承载无数信仰的古寺烧得面目全非。
天亮之时,满目焦黑的废墟冒着余烬的青烟,灰烬中残留着焦木的焦香与冤魂的哀鸣。
街头巷尾,百姓们纷纷聚集在烧毁的寺庙外议论纷纷。
“是谁这么大胆?这静慧寺百年来从未发生过火灾,如今竟毁于一夜。”
“我听说,昨夜有人看到几道黑影潜入寺中,然后便是火光冲天,连和尚们都来不及逃出,这可是大逆不道的杀人了。”
“听说是有人蓄意放火,可到底是谁敢做这种天怒人怨的事?”
这时,一名老妇人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块焦黑的布角:“这是我在附近捡到的,你们看这是不是军服的料子?”
一名青年靠上前看了看,脸色骤变:“这,这好像是沈家军的衣料。”
“什么?沈家军?那可是守国护疆的忠义之军,怎么可能做出这等恶事。”
“不对不对,沈家军的将士素来守纪,这其中定有隐情。”
但这碎布的出现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花。
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宫,皇上龙颜震怒,随即下旨让大理寺尚钰彻查此案。
大理寺。
尚钰手持圣旨,眉头紧锁地看着桌上的那块碎布。
“主子,这确实是沈家军的军服布料,沈家军服制独特,用的乃是玄云纹布,织法在永夜城中独一份。”冷羽低声说道。
尚钰冷哼一声:“越是独一无二,越是容易伪造。此事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意图陷害沈家。”
李煜沉声问道:“主子可觉得,是皇上的授意?”
尚钰斜睨了他一眼,声音低了下来:“此话休要再提,若是被人听了去,我们全家都保不住。”
他叹息一声,神色阴沉地说道:“如今圣意难测,若是皇上真的要动沈家,哪怕是再多的证据都无济于事。”
冷羽皱眉:“那咱们是要查,还是不查?”
“查,当然要查。”尚钰沉声道,“但不能查得太快,更不能查出真相。我们只能以拖待变。”
李煜点头:“属下明白,我和冷羽立刻前往现场再做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
“务必留意有没有目击者,火场附近的民居、商铺,能问的都问一遍。”
“是。”
二人退下,尚钰则瘫坐在椅中,看着那块碎布陷入沉思。
“沈家军……”他喃喃自语,语气中满是忧虑。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通报:“尚大人,兵部侍郎林建求见。”
“请他进来。”
林建一进门,便劈头说道:“尚大人,此案非同小可,您可知如今外城百姓怨声载道?有人趁机散播谣言,说沈家军早已暗通敌国,意图叛乱。”
尚钰眉头紧锁:“兵部怎会不去澄清?莫非也信了这些传言?”
林建急道:“我自然不信,可皇上连夜召见了几名重臣,言语中对沈家多有指责,我们若不提前准备,怕是连兵部也要被牵着鼻子走了,或许还会让我们去对付沈家也说不准。”
“你来,是想让我表态?”
“我是来寻求配合。尚大人您清楚,沈家若倒,整个玄渊国都要震荡。我们不想失去这样一支军队,更不想为此案陪葬。”
尚钰轻轻敲着案几:“这案子,我会办,但也请林侍郎保重嘴边分寸。有些话,只能你我知道。”
“自然。那我先告退。”
林建离去后,尚钰再次看向碎布,长叹一声。
“这场火,烧的不是一座寺庙,而是天下人心。”
火场附近,冷羽与李煜分头查访,找到了几位夜间路过的商贩。
“你说你看到火光前,有几个黑衣人?”
“对,我当时正拉着车从旁边小巷过,隐约看到三个人,穿得全黑,脚步轻得像猫。我还以为是夜行贼,不敢多看。”
“他们是从哪来的?往哪去的?”
“往寺庙方向去了,火起来之后我再也没看到他们。”
“还有其他人看到什么吗?”
“我不知,但我记得其中一人好像瘸了一只脚,走路一高一低的。”
这线索让冷羽眼前一亮。
“李煜,记下这点,重点搜查城中近期受伤、瘸腿之人。”
“好。”
傍晚时分,他们带着新线索回到大理寺。
尚钰听完后沉吟片刻,道:“这点虽小,却是破局关键。立刻安排人全城搜查,务必找出这名瘸腿之人。”
“若查出他非沈家军人,此案或可反转。”
“是。”
尚钰望向天边夕阳,暗道:“但愿为时未晚。”
沈府书房内,烛光昏黄,沈昱宸手指轻敲着桌面,眉头紧蹙,心绪沉沉。
桑晚凝披着外袍,缓步走了进来,神情柔和却带着几分凝重,她在他身旁坐下,轻声道:“将军,别再焦心了,一会儿茶都要凉了。”
沈昱宸垂眸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柔色在灯下一晃即逝:“晚凝,我只是没想到,我们沈家,竟真的到了这一步。”
“你还记得你曾说兵权不是为了权谋,而是为了守护百姓。”桑晚凝轻声道,“如今不过是时候再确认一次,我们坚持的是对,还是错。”
他苦笑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是我太心软了,以为玄渊国还有容沈家的余地。”
正说着,徐秋林大步闯进书房,神情愤怒至极:“他娘的,姬玉那个狗皇帝,真是疯了,真当沈家是软柿子好捏?居然放火烧古寺,还嫁祸给我们。”
“徐将军,慎言。”桑晚凝赶紧起身,“此事还未有确凿证据,如若被有心人听了去,咱们就成了‘谋逆之徒’。”
“证据?”徐秋林怒不可遏地挥臂,“你我心知肚明,那衣角怎么可能是真?摆明了就是有人想让沈家死得难看。”
“但朝堂之上,并非所有人都是瞎子。”沈昱宸此时已经平静下来,目光如刀锋般锐利,“若我们现在就出手,反倒中了他们下怀。”
“可若不出手……”徐秋林咬牙切齿,“他们下一步就敢直接诬陷我们兵变。”
“所以,才需要证据。”桑晚凝坚定地看着他们,“我去一趟大理寺,问问尚钰的态度。”
“不可。”沈昱宸猛地起身,拦住了她,“你若去了,皇上的鹰犬看到,尚钰怕是立即就要落个通敌勾结之罪。晚凝,我沈家不能牵连任何一个愿意讲理的人。”
“我自有分寸。”桑晚凝反握住沈昱宸的手,“我不会直接去大理寺。我和他约好见面,在四方楼。你派木辰送信给他,让他悄悄离开大理寺。”
“我同意。”徐秋林点头,“现在就怕尚钰也动摇了心思,若能探出他的态度,也算是摸清了局势。”
沈昱宸终于点头,吩咐木辰去传信,不多时,消息传出。
夜色深沉,四方楼内。
尚钰早已落座于一间雅室之内,低调的墨袍遮掩了他一贯温文尔雅的气质,此刻的他神情凝重。
不久后,桑晚凝身着一身深青色斗篷悄然进入,冷风吹动她的衣角,她解下斗篷,面色平静地坐下。
“尚钰。”桑晚凝轻声道。
“晚凝。”尚钰拱手,“夜色寒凉,你竟亲自前来。”
“若不来,我心难安。”桑晚凝直视他的眼睛,“你我之间无需虚言,你应当知道,沈家绝不会做那等焚寺嫁祸之事。”
尚钰叹息一声:“我当然知道。”
“那你为何仍将那衣角呈报?”桑晚凝语气未有责问,但句句都如针。
“我不能不报。”尚钰苦笑,“那是皇上派人亲自送来的证据,若我不呈报,便是抗旨。”
“可你知那是假的。”
“我知,”尚钰低声道,“但我若不顺势行事,大理寺将直接被交由姬景处置,那样对沈家更不利。”
“所以你在等。”桑晚凝一针见血,“你在等局势再明朗些,看沈家是否有翻盘的可能。”
“也在等皇上自己露出破绽。”尚钰沉声,“晚凝,你信我,我虽不敢公然与皇上对抗,但若真要治沈家罪,我也会尽力拖延查证。”
“尚钰。”桑晚凝顿了顿,缓缓道,“沈家不怕血战,但沈昱宸,不愿让任何一个有正义之心的臣子为我们陪葬。”
尚钰神色一震,心头有一丝颤动。
“此案之中,我相信还有漏洞。”桑晚凝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图纸,“我们派人暗中搜查火场周围,发现一处偏殿下竟有药草的残留。你知道的,古寺之中,常年供香,但绝不会存这类药草。”
尚钰接过图纸,认真查看,“这是催焰粉,此粉极易引燃,可控制火势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