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宸捧起她的脸,迫她对视:“玄渊百姓念的是活计,不是谎言。血咒之说,迟早会被战功掩埋。”他顿了顿,眸色微暗,“可若你今夜仍想着旁事,而不是我,那才叫我心寒。”
他话音低哑,像拂过锋刃的琴弦。桑晚凝被这句“不是我”震到,心口忽然一软,脸烧得更厉。她小声辩解:“我怎会不想你?”
沈昱宸轻笑,低头在她额心一点:“那就只想我一人。”话落,他脱下外袍覆在她肩上,自己只着薄中衣,腕上水珠沿肌理滑落,落入襟口。桑晚凝抬手替他揩去,才发现自己袖口也被打湿。
“让我来。”沈昱宸接过绢巾,反手替她擦掌心的凉汗。细密动作里带了缠绵的耐性,每一道指纹都被他温柔描摹。桑晚凝被这无声的亲昵搅得心湖剧荡,呼吸里带上急促轻颤。
烛火摇曳,帷帐间投下两人交叠的影。沈昱宸忽扶她坐到镜台前,自己站在她身后,低头与她对视铜镜中的样子:“我想听你说一句心里话。”
桑晚凝被自己羞红的双颊吓到,忙移眸:“什么心里话?”
“说你信我,信我能护沈家,也护你一生。”他嗓音沙哑,仿佛用尽所有克制。
桑晚凝盯着镜中那双墨玉般的眸子,眼尾倏然湿润。她轻轻颔首:“我信,从今日起,此生此世,唯信你沈昱宸。”
沈昱宸喉头滚动,低低应了一声。随即,他解下自己腰间玄玉佩,放入她掌心。“以此为证,若有一日我负你,它自碎。”
桑晚凝握紧玉坠,泪意盈睫:“若我负你,也碎。”
两人四目相对,皆看见对方眸底映出的自己。那是一场无需旁证的盟誓,比庙堂金石更坚,比雪夜更静。
帐中红罗垂地,熏炉里檀香漫漫。沈昱宸牵她入榻,指节轻解她衣襟的流苏绳结。每解一道,他都俯身在锁骨或肩头留下细密亲吻,低声呢喃:“这是给夫人刻的印记,叫旁人看也知道,你是我的。”
桑晚凝羞怯却不再逃避,主动伸手环住他颈项,柔声回赠:“沈昱宸,从今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沈昱宸神色一滞,像被这句软语击中胸膛,呼吸尽数化作炽热。他俯身将她压在大红褥被间,低声回应:“晚凝,从今以后,你我都是彼此的唯一了。”
月光透过纱窗映在二人交握的手。外头风雪凛冽,帐内却春江潮涌。衣衫翻落,金缕扣子滚入榻缘,叮当碎响像远寺暮钟,悠长而绵延。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雪
已封窗。夜烛燃到尽处,烛泪蜿蜒。桑晚凝倚在沈昱宸臂弯,指尖描摹男人胸前新添的淡红印痕,嗓音带倦:“昱宸,若将来旧案重提,你会怕吗?”
沈昱宸抬手覆在她发顶,低声:“怕,只怕你委屈自己。”
桑晚凝摇头:“我不怕,我只是担忧百姓。”
沈昱宸沉思片刻,道:“陈青和木辰他们会找到关于血咒一事的线索,我会将所有的有利证据呈于朝堂,昭告天下。还有,姬玉就是诬陷沈家之人,近几年的血咒谣言都出于他手,只要他认了,这就足可以为沈家证明。”
桑晚凝眸光一亮,却又担心:“若有人说沈家借助势力伪造呢?”
“那便让他们看雪岭关三十万军魂,以血为证。”沈昱宸目色如炬,“谣言遇铁骑,必碎。”
桑晚凝望他胸膛起伏,忽而安心。她抱紧他,轻声:“好,我信你,更信沈家。”
沈昱宸回拥,指腹在她背脊一下一下安抚:“睡吧,雪停之前我都在。”
夜将尽,烛灭余烟,窗外天地一线灰白。迷梦中,桑晚凝听见江南水乡的橹声。那是未来的期许。她依稀记得,渡口桃花会在来年三月盛放,而那个执舟的人,会是眼前这位玄甲将军,放下刀枪,执桨载她穿过漫天花雨。
这一刻,她确信:“血咒会随旧朝残灰散去,浮名会被岁月冲淡,唯有彼此掌心的温度,像今夜炉火般猩红,永不熄灭。”
第55章 提审姬玉联手洗冤
拂晓时分,永夜城已被一夜瑞雪封作银海。屋脊垂玉,檐角挂冰,连市井晨鼓都被棉絮般的雪声压得低缓。兰亭苑内,桑晚凝着玄绛织羽披风,腰束细银鎏绣,映得肤色如雪里梅花。花素、花莹左右扶掖,沿廊行去,脚下吱呀作响,留下一串纤巧脚印。
花莹抬头望天,呼出一团白气,兴奋得两颊绯红:“小姐,昨夜真是下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软得跟南楚蒸糕似的。”
花素稳重些,忙把披风拢紧桑晚凝肩头:“雪后乍晴,最易透寒。小姐方才身子乏,不可逞强。”
桑晚凝笑意温婉,抬手拂去花莹发梢雪粒:“江南客惯看吴雨,难得见北地琼玉,我也欢喜。瑞雪兆丰年,盼玄渊自此丰阜。”
说话间,马车已停在影壁外。明轩跳下车辕,掀起帘子恭声:“小姐,车厢炭盆已暖,新制姜汤在内,请上车。”
车轮碾雪,嘎吱缓行。桑晚凝坐于绣榻,双手托着白瓷暖盏,细啜姜汤。花素隔帘而立,谨防外人近前。花莹却好奇探头:“小姐,此去四方楼,真能见到尚大人吗?传言他昨夜辅政至三更。”
桑晚凝点点头:“我已递了密函,以‘并蒂莲’为引,他必会现身。”
“可您刚经历……”花莹话未了,被花素瞪了一眼,只得讪讪闭口。桑晚凝却不觉羞,想起昨夜烛影,抿唇轻笑,眼波柔得能滴出水来:“我无碍。正因身系沈家,我更要为血咒定个归处。”
辰时二刻,马车停在四方楼后侧偏门。这里是尚钰新署的机密处所,门前却只立一名暗卫。桑晚凝报上密语,对方立即领入清廊。
檐雪簌簌而落,廊下青砖滑亮。桑晚凝脚尖一点,跃过薄冰,衣袂翻飞如鸿。转入书斋,只见焚香袅袅,案上摊着密折与舆图。尚钰一袭月白鹤纹常服,抬眸便含笑意:“竟让沈府当家主母踏雪而来,可是要罚我?”
桑晚凝行礼,笑道:“若非事关沈家安危,岂敢劳摄政王屈尊。”
尚钰摆手:“旧友面前,何必官称。坐谈吧。”他亲自添炭,递茶。
四方楼偏院,朱漆门扉半掩,冬日清晨仍透着凛冽寒意。廊下檐雪淅沥滑落,仿佛催人速语。室内炭火轻爆,青烟袅袅。桑晚凝面朝火盆而坐,玄绡羽披松松系在肩头,映得肤色莹白。花素与花莹侍立身后,都屏住了呼吸。
尚钰负手踱至窗边。窗棂外,雪枝交错,他似在听风声,又似在衡量利弊。良久,他回身,目光沉静:“你想我如何提审姬玉?皇室旧例,废帝只作幽囚,极少登公堂。”
桑晚凝握住袖中的帕角,目光清亮而不容退让:“我要他当众供述。只在狱中抽丝剥茧,难堵悠悠众口。须得把他利用血咒、回魂命设计沈家的每一桩都说出来,让百姓自己去评断孰是孰非。”
尚钰看着她,眼底浮出一抹复杂:“若在德祐门外开大公堂,的确能聚拢百官与百姓;可姬玉一旦梗颈不认,反咬一句‘摄政王徇私’,我与沈家都要承受反噬。”
桑晚凝道:“所以我需要另一个支点,最有名望、最公正的术士。当众验我命格是假,验绾骨灯是邪物是真。只要术士之言与铁证并陈,姬玉的狡辩就成了笑柄。”
花莹忍不住插话:“小姐,这个‘最有名望’的人,到底在哪儿?玄渊国这么大,百姓口中的‘高人’多半是街巷传闻,真要请到,怕比登天还难。”
桑晚凝轻轻摇头:“我查过太史院旧簿,玄渊历法评议官册上列三人——南郡观象侯卞离,灵台山星河居伏桓,凤阙城墨羽子齐安。三人皆不受朝堂驱使,却也自诩为‘天道独行客’。只要以‘昭雪国难’为名,他们不会袖手旁观。”
尚钰沉吟片刻,抬手从案上取过一管新磨的朱笔,在空白诏牍上落下大字:“摄政王令,启金符,开天道公议。”笔锋入纸,火漆封印,寒光一闪,字字沉重。
“此信由我亲卫惊羽骑三路送达,”他收笔道,“但你须清楚,召得术士不难,难在让他们众口一辞。若有人受姬党贿赂,口风一改——”
“所以……”桑晚凝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我要你在静慧寺旧址布下禁军。三方术士到场后先不得外出,也不得私语。到德祐门之前,由你与我共同对照证据,再让他们开口。”
尚钰挑眉:“你倒想得周全。”
花素见谈话稍缓,忙低声补充:“小姐早就写好三封并蒂莲笺,附上沈家愿在灾后重建寺庙、赈济边郡的誓言。她说,术士们自负清名,更看重
这份‘补天德’。”
花莹叹服:“原来小姐早布好局了。”
尚钰微露赞许之色,却仍提醒:“光凭术士与物证,仍不足以让姬玉开口。须得抓住他真正的软肋——他最怕什么?”
桑晚凝缓缓吐出两个字:“皇子。”
室内火光倏地明亮,映出几人表情各异。尚钰眼神一凛:“你要动姬凡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