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贤闭上眼睛,靠在石壁上,“乌奇是一块肥肉,富庶又弱小,谁见了不心动。”
万庄主点了点头,“光是往生石就够诱人的,生死人肉白骨。也不知道这传言是不是真的。那岩那家伙说用往生石交换大行皇帝下落。可是这东西是乌奇的镇国之宝,乌奇国主当真愿意拱手送与你吗?”
端贤笑道:“怎么可能,我此行是去盗宝的。”
“什么!?”
冯菁和万庄主同时大吃一惊。不,她比庄主还要吃惊。偷往生石,寻找先皇。这未免也太刺激了。
不多时,有个小厮过来叫万庄主,说是前面有事。
“我先回去,你再休息一下。这些天你太辛苦了。”万庄主披上外衣对端贤说。
“对了,你还记得表妹景蓉吗?她爹娘都不在,没人给她张罗婚姻大事,如今二十有四,实在是不能再留。你觉得她怎么样?”
端贤想都没想就拒绝,“你知道圣上的心思。岳如筝进门之前什么都不可以。”
万庄主不死心,继续道:“可景蓉是你表妹,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任何影响。圣上的意思绝对不是让你大婚之前当和尚。”
冯菁暗笑:您可放心吧,他没闲着。
可假山那边的端贤仍是不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我回京帮她留意一下可有合适人选。”
万庄主只得同意,临走又嘱咐道:“人一定要忠厚老实、身家清白。”
“那我就更不成了。”端贤自嘲。
万庄主和小厮逐渐走远。端贤独自靠在石壁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菁在假山后大气都不敢出,只祈祷他快点回去。
可偏事与愿违,一只小虫绕着她头顶飞来飞去,她下意识伸手去赶,一不留神失去平衡栽进水中。
不识水性的人入水即慌,冯菁本能的扑腾着想站起来。
“谁?”端贤听到水声顿时警觉起来。
不要过来啊,冯菁听到他走过来的声音绝望的想。
哗啦。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出水。
没有衣衫,水珠顺着圆润饱满的弧度轻巧的滑落。
“你——“端贤脊背一僵,松开手。
他这一松手,还没来得及站稳的冯菁再次跌入水中。
她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气的要命,救人救一半,他可真行。
水下视线不清,她拼命挣扎,无意中碰到他的腰,一使劲儿,拽掉了他的裤子。
不该看的东西一晃而过。
端贤迅速提上裤子,找到她的手臂,再次把她从水中提起。这回他很小心,只留她肩膀以上在水面。
“你是谁?”他的声音仿佛也沾了些水汽,变得氤氲沙哑。
不该听的听了,不该看的看了,冯菁现在骑虎难下,无论如何必须糊弄过去。
她怕端贤认出她的声音,于是决定装哑巴。
她指指自己,又指指岸边,摇头做出一个哭脸的表情。
“没有衣服出不去?”他疑惑道。
冯菁点头如捣蒜。
他可千万别问衣服去哪儿了,那么复杂的话她比划不明白。
端贤皱眉,有些怀疑她的身份,“你是万家庄的人?”
冯菁摇头,指指身后远处。
“附近的村民?”
她连忙点头,一只手捂住脸,做出娇羞状。
端贤自知理亏,村民保守,看光了人家姑娘,万一要他负责就糟了。
但他仍然有些不放心,再次确认道:“你方才听见我们说话没有?”
冯菁是装蒜的好手,她双手放在脸侧,闭上眼睛。
“睡着了?”
她点头。
端贤本来还想继续问下去,可转念一想,她要是真有企图,断然不会蠢到被他发现,更不会把自己脱光。
他把她带回假山旁,松开她的手臂,“扶着这里。”
说完转身走回池边,哗啦一声,从水里起身进了竹屋。
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套男装。
“衣服在岸边,等我离开你自己穿上回家去。记住,不许和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
冯菁探出脑袋,连连点头。
端贤对外人颇有君子之风,不似对下属那般严格。
回房间已经是月上中天,冯菁觉得自己泡胀了一大圈
,活像井里捞上来的水鬼。
闭上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他。
还有他的反应。
颇为壮观,可惜无人分享。
第8章 ☆、8.你还不出去
次日清晨,冯菁和端贤避开众人悄悄离开万家庄。
行至傍晚,两人进入涂州地界。
涂州一带自古多悍匪。主要原因是穷,不是干旱就是洪水,老百姓除了造反真没别的事做。
冯菁还在少阳山的时候,就知道有很多涂州流民逃荒路过山下村子。其中资质好的孩子会被少阳山收下,家人不觉悲伤,反而是连连磕头,因为解决了一张吃饭的嘴。
这些孩子在少阳山长大,一辈子再也找不回家,和冯菁一样,一辈子都不知道父母是谁、身在何处。
两人挑了城内最大的客栈下榻。
人马皆安置妥当,冯菁随端贤下楼用饭。
“小二哥,今天有什么吃的?”冯菁拦住一个跑堂的伙计。
“今晚小店不供应膳食,二位别处寻吃的去吧。”
“啊,为什么?”
小二瞥见冯菁手中的剑,停住脚道:“你们是外地人,有所不知。今天是我们知府大人给老母亲做寿,征召了小店所有的厨子。”
“这人倒是有孝心。”冯菁赞叹。
“你们是外地人,恐怕不知道他们家的厉害,”小二把他俩当成了土老帽,“他家今年年初从京西订了一百坛子碧龙醇。碧龙醇你们听说过没?那可是皇帝老儿喝的东西。”
“还有上园戏班最红的台柱子,都来给老太太祝寿。听说要唱上三天三夜。晚上还有七七四十九个得道高僧念经祈福,热闹着呢。”
冯菁暗忖,这老太太的排场简直堪比太后。天高皇帝远,真是逍遥快活。
“本州大小官员为了送贺礼是挖空了心思。玉器铺这么大个的玉如意,”小二拿手指一比划,“都给卖空啦。”
小二喋喋不休,眉飞色舞。
端贤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这个刘之望简直是胡闹。”
“公子,您认得他?”冯菁惊讶。
“弘安八年的进士。那批考生中不乏经世之才,只是有些人可惜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冯菁懒得细琢磨。谁可惜都不如她的晚饭可惜,据说客栈的点心师傅是涂州一绝。今日算是没有口福。
因着明天一早还要赶路,两人只好胡乱在附近找个面馆填饱肚子。
面馆老板不把她们当外人,一边煮面一边骂他儿子。
“不读书,天天在街上瞎溜达,你能有什么出息。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他儿子不服,嬉笑道:“个个寒窗苦读想当千里马,可有人从小学骑马。我不掉那个陷阱,我就守着你这铺子,快活一日是一日。”
“行啊,我知道了,咱家光宗耀祖指不上你。”老板利落的把面下进滚水的大锅。
“爹你还活着呢,这事儿哪轮得上我。”
“放你娘的屁。”
“活人才能放屁,你看张秀才变成烂泥一坨,他想放屁也不成了呀。”
“闭嘴,仔细你的脑袋。”老板把锅丢给他儿子,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
面很快端上桌,看上去不太妙。
冯菁只好安慰端贤:“公子,荒郊野店的,您凑合用一下,明日我一定给您寻些好的。”
谁知端贤抬头道:“我觉得还可以。”
冯菁语塞,分不清他是在阴阳她还是在安慰她。
她愁眉苦脸的端起面碗,很想知道端贤为什么这么难相处。
相对无言吃完面,冯菁跟着他散步回客栈。
涂州城穷,百姓也没什么夜生活,这个时间几乎家家都在打烊关门。
客栈门口,端贤突然停止脚步对她说:“你去刘府看一下什么情况,顺便打听一下张秀才是怎么回事。务必不要惊动刘府的人。”
冯菁只管做事,不管缘由,老老实实返回面馆,找到那个胡诌的年轻人,塞给他二两银子。
那家伙竹筒倒豆子,哗啦啦全说了出来。
原来这张秀才幼时是涂州城有名的神童,四岁吟诗,十三岁便中了秀才。他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名叫彩萍,生的美艳动人。
彩萍端午去庙里烧香,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了知府家的大公子。这位刘大公子游手好闲,流连花丛,没个正经营生。不想美人入眼,头脑发胀,硬是要收彩萍做妾。
彩萍起初不从,以和张家有婚约推脱不愿。但大公子怎肯轻易放弃,他软磨硬泡,甜言蜜语,没多久就哄的小娘子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