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扬嘬一口奶茶,笑眯眯地打量何毕:“你怎么这么好?”
“毕竟你是我的甲方,也是我的领导嘛!”何毕咬吸管咬得起劲,“话说猫洞的事,你为什么不叮嘱我保密呢?”
“你会到处嚷嚷,说公司打印室里有个多重宇宙入口吗?根本没人信好嘛!”
“呜呜呜被拿捏了。”何毕嗷嗷跑开。
夏清扬这才注意到,何毕的跑姿很奇葩。
四肢横向伸展,脊柱东倒西歪,多见于动画片和科幻片里脑子不怎么好使的怪兽。
“我怎么就招了这么个人。”
第9章 大沙盘
夏清扬记不清是第几次进入这个平行宇宙了。
一切依旧:空旷的展厅,没有入口,没有出口,展厅里只有她一人。
展厅四壁是泛着银光的淡灰色,是一种连倒影都懒得返还的奇特质地。
她走得极轻,双脚像踩在棉絮之上。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真的在“走”,还是意识在沿着既定轨迹漂移——像是梦里行走在熟悉的街巷,从来无需导航。
展厅中央是一座巨型沙盘,整体呈椭圆形,长轴约有三米,短轴约一米,悬浮在距离地面约三十厘米的位置。
沙盘底部有一圈细密的蓝色光带,像是某种能量场,将它牢牢托举起来。
初看之下,沙盘表面包裹着一层淡金色的透明保护膜,上面不过是散布着一片细沙,毫无章法,像是未经雕琢的废墟或星尘残片。
细看则会发现沙子组成了一些图案,像是地图,又像病理切片,又似远古石刻上的符文。
她缓缓靠近,指尖轻触那层保护膜,膜面自动解封,沙子裸露出来。
极细的颗粒,如电离层下被搓揉的星尘,在她指腹滑过时,轻轻颤动。
它们仿佛彼此之间共享触感,一粒沙子被触碰,整个沙盘都在“回应”。
所有沙子一瞬间脱离重力桎梏,跃起至半空,在她眼前形成一个个金色漩涡。
下一刻,沙粒坠落,正中沙盘。金光熄灭,新的沙面上,赫然浮现出那一行数字:20270401。
2027年4月1日?愚人节?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她大喊。“什么意思啊?”
没有回应,这展厅吝啬到连回声都不提供。
夏清扬不喜欢被动等待。
她曾经站在展厅边缘,注视沙盘,没有任何行动。沙子未舞,数字未显,一切静止如初。
当她忍不住靠近时,沙盘开始蠢动,数字落在20270401。
另一次,她盘腿坐到沙盘旁边,闭眼,冥想。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无比缓慢,像一座老旧的时钟。
当,当,当。不知过去多久,她睁开双眼,一缕沙子从她眼前调皮地飞过,她起身,看向沙盘:20270401。
她也选择过主动出击,一次次地追问。
“20270401代表什么?”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喂!!!”
“如果你听见了,就回应一下吧,闪一下光,或者再换个图案?”
半空中的沙粒开始有规律地舞动,她屏住呼吸——但几秒之后,还是回归原本的程序:沙子起舞,数字浮现。
这一次,她伸出手,指尖划过沙盘边缘。
每粒沙子都在回避她的触碰,像是玩游戏快要揭晓谜底时,被系统强制弹出:“您无权限查看。”
她不甘心,把指尖重新放在沙盘上,贴着沙子的表面,轻轻画了一个问号。
她感受到一阵微不可察的轻响,沙子全部悬浮至离沙盘表面一厘米的位置,顺时针流动起来。
沙盘在“吞咽”她的问号。
时间又一次在她体内崩解,她感觉自己在老去,又在生长。
或许一小时已经过去,或许不过是她闭上眼睛的那一瞬。
再下一秒,她被“推出”展厅。
那感觉不像驱逐,更像是系统自动关闭了她的访问权限。
她又回到了打印室。
她抱腿蜷缩于墙角,回想起每一次和沙盘的邂逅——每一次都是她感到疲惫,内心放空时。
她曾不止一次地推测沙盘的功能:
这是某种时间记录仪?这些沙粒是否是某种信息编码单位,类似比特,却更古老?
这沙盘是一个微缩宇宙?每一次她指尖划过,都会促发这个宇宙的微微偏转。
这装置是某种古老文明遗留的圣物?她每次前来,都是在参与一次跨维度的祈神仪式。
展厅没有门,没有窗,没有出口——不是建筑意义上的空间,更像是意识的投影容器。
那是不是说明,她看见沙盘的方式,本不属于肉身,而是意识的某种越界行为?
甚至有一天,她开始怀疑沙盘一直在观察她。每次她靠近,它便记下一笔。
数字从未改变,变量只能是她自己。
至于20270401,沙盘从不回答问题,只是反复把那串数字敲打在她的心门上。
而她,只能一次次走来,又一次次茫然地离开。
唯一笃定的是,总有一天——或许就是2027年4月1日——那串数字会从她的“梦境”中走出来,站到她面前。
到那时,她必须有答案。
又或者,她就是答案。
推开打印室的门,夏清扬走出几步,发现孙耀阳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孙总正背对着她,坐在转椅里,看着窗外发呆。
夏清扬下意识放轻脚步,悄然掠过。
这个男人,呵呵。
孙耀阳是典型的连续创业者,精准押错每一次风口。第一次创业卖VR眼镜;第二次做区块链钱包。二次创业失败后,老婆和他离了婚,房子车子孩子一个不留。
第三次他转向人工智能,和未来撞了个满怀,嘴角扬起“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微笑。这次一定可以翻盘!
投资人和夏清扬心知肚明,嘉阳智汇真正的核心资产,姓李,名斯嘉——那位闭门敲代码的技术大神。孙耀阳不过负责撑场和讲话。
从面试那天起,夏清扬就知道孙耀阳喜欢她。
这是个看脸的世界。所以谁会不喜欢夏清扬呢?除了她自己。
可孙耀阳的油腻中又掺杂了几分奇妙的纯情——对夏清扬一直客客气气,各种欲言又止、若即若离,似乎自觉地站好安全距离。
就像在演一出“我爱你,与你何干”的独角戏,很不羁,很少年。
孙耀阳喜欢这样的自己。
良骏集团的峰哥总暗示他带夏清扬一同出席商务饭局,他挡了又挡。
实在推不掉的那一次,他便端坐一隅,不敢多言,默默帮夏清扬挡下一斤茅台。
夏清扬对嘉阳智汇忠心耿耿,一部分出于对李斯嘉的感恩和赏识,一部分出于对孙耀阳的感恩……
对,只有感恩,赏识不了一丁点。
公司刚进账一千万投资款,孙耀阳就敢花几十万去上商学院EMBA,学来一堆资本圈骚话,收获一堆永不联系的微信好友。
而当公司需要派人去硅谷考察,他却因为抠差旅费,只让李斯嘉孤身前往。
他永远搞不清轻重缓急,也不懂什么“技术护城河”,只记得里里外外地刷存在感。
他当然不知道,这间办公室的命运,与夏清扬的幸福休戚相关。他只是常常看见夏清扬夜里留在公司,误以为夏清扬也喜欢自己,才会以公司为家。
孙耀阳心想:她都这么努力,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于是他更努力地“向上社交”,学了更多资本圈骚话,加了更多塑料微信好友
。
他的人生,就是一场盛大的自high。
清扬,让我们顶峰相见吧!
与此同时,夏清扬和何毕的“踩点表演大赛”,已进入第二赛段。
“这个不行,来看房的时候电梯坏了,‘事业卡壳’?寓意不好,不吉利。”
“这个办公室正对着高压电塔,视野太差,磁场又混乱,会不会影响决策力啊?咱们还是要重视风水。”
“这个位置挺好,采光也不错,装修也棒!但坏消息是,月租比良骏这边还贵一万三。”
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所有的表演都隐隐指向一个结论:别搬家。
问题就卡在这里。
如果不搬,公司运营成本里,将多出每月十五万房租。可若搬走,公司这豪华内装就等于白送给良骏了。
这场事关去留的大戏,演到此处,压力渐渐落到孙耀阳一人肩上。
孙耀阳喝下杯中最后一口威士忌,望向窗外的灯牌,深吸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像一位责任重大的船长,而这艘船,正行驶在暗潮汹涌的创业海洋里。
船长忽然吟出一发诗意的感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下一句什么来着?”
第10章 汪汪汪
李斯嘉这个狗东西,怎么还不回来!
夏清扬回工位上收拾东西,想起给李斯嘉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