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卧室,主卧“儿童房”,次卧她和老公挤,夜夜被老公的呼噜和磨牙轮番折磨。
她试过各个品牌和型号的降噪耳塞耳机,要么效果差,要么箍得脑壳疼。
于是她说服自己:反正打工人不配拥有“生物钟”,放下执念,另辟蹊径吧,甭管它白天夜晚,能补觉即可。
公司休息室便成了她的“第二卧室”。
她也不是第一次来公司补觉了。
昨天周六,她在晚上九点二十分刷脸入内,正要钻进休息室,却意外碰见何毕鬼鬼祟祟地进门。
那小姑娘挺能混的,嘴甜、手快、肯干。
可公司最近也没什么业务,她一个行政助理,大晚上来办公室干嘛?
出于本能,她猫在一个工位后,暗中观察。
九点半,她透过打印室的磨砂玻璃门,看到一抹蓝光闪现,何毕的身影居然在半秒钟内消失又重现,像是短路的投影。
“眼花了?”她揉揉眼,再看何毕出门时的样子——气血充沛,面若桃花,嘴角还挂着满足的微笑,连发梢都透着水润光泽。
被蓝光照一下,就能……变美?
哪儿来的黑科技,看着比热玛吉和水光针还凑效?
蔡紫菱从小就爱凑热闹,口头禅是“这么好的事,带我一个呗。”
但老谋深算如她,并没有立即上前和何毕对线,而是悄悄掏出手机拍了视频,准备等周一找何毕“谈个心”。
可是回家一看——视频竟然花屏了,刚好花在何毕消失的那半秒!
问她老公,他翻来翻去看了几遍,说视频除了画质糊加花屏,看上去正常得很。至于那蓝光,应该是她缺觉导致的幻觉。
她懒得和老公争辩,暗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今晚七点,她又溜进公司补觉,一不留神睡到十点,直接错过了马小跃的“猫洞探险”。
醒来后,她发现对面的工位还亮着灯,便蹑手蹑脚地从休息室探出头。
马小跃佝偻的剪影映在落地窗上,活像一只敲键盘的树懒。
观察一分钟后,她觉得没什么意思,索性大大方方上去打招呼。
马小跃听到的那点窸窣声,就是她在整理裙摆。
“马神,这么晚还在加班呢!辛苦辛苦!”
马小跃猛地弹起,喉结滚动,目光掠过她身后虚掩的休息室门,“啊……我加会班。你呢?”
蔡紫菱目光落在马小跃椅背上搭着的冲锋衣,竟然和她家大娃穿的同款。上周大娃还把辣椒油打翻在上面,害她凌晨两点蹲在逼仄的卫生间里一顿清洁。
“我来拿个资料,明天要见客户。先走啦,早点休息,晚安。”一整套台词动作如行云流水,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马小跃连“再见”都略过了,他目不斜视,手还悬在键盘上方。
他不知道李斯嘉已经暗中让花花果果查了他们三人的底,心头还在翻腾:要不要向李总汇报Beta日志的异常?
纠结良久,他终于点开消息框。
只是汇报,汇报而已,绝不交代。
城市另一头,李斯嘉刚从小脏摊撤离。
刚才夏清扬又半开玩笑地提及多重宇宙,她答得干脆,这话题便戛然而止。
但最近诸多反常,令她不得不直面这个可能性。
刚进家门,李斯嘉就收到马小跃的汇报:“Beta前面的日志不见了!”
她回复:“是我删的。有问题吗?”
马小跃秒回:“收到。”
她缓缓输入一句话:“你和夏清扬、何毕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思考几秒,又删掉。
不急,等夏清扬探亲回来,把他们仨叫来,一起好好审审。
眼下最紧要的,是让嘉阳智汇起死回生。
夏清扬连夜回家打包。
明早七点的早班机,她设了一串闹钟,生怕误机。
凌晨两点,她坐在地板上发了十分钟呆,才开始收拾行李。
她不是拖延症,而是对“回家”这件事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
尤其是家里的那股“樟脑球+洗洁精+老家具”的混合气息,令她一进家门,就会产生生命进入倒计时的错觉。
夏立春的生命力极强,做完乳腺手术后,恢复速度惊人——腿脚利索,脸色红润,连邻居都夸她“看着比手术前还精神”。
可谁都看得出,她变了。
变得唠叨,变得敏感,变得爱叹气。
夏清扬刚进门放下行李,她就拉着女儿的手念叨:“妈是真觉得老了,一场病下来,什么都看开了。”
夏清扬笑而不语。
哪里看开了?分明是多了些执念。
好像肿瘤连根拔断后,心头又长出了“结节”。
以前街坊邻居爱打听夏清扬的感情状况,问女儿还不结婚?立春姐你啥时候抱外孙?
夏立春总是一笑了之:“现在的年轻人嘛,讲究自由恋爱,催也没用。”
现在再有人问,她就回之以沉默。
晚上吃饭时,她故作轻松地开口:“清扬啊,你之前谈的那个搞科研的小男孩呢?不联系啦?”
夏清扬舀了一勺莼菜汤,淡淡回了句:“那个不算谈,就是约会了几次,不是一路人。”
“那你的‘一路人’在哪里呢?”夏立春笑得灿然,却掩盖不了眼中的急切,“妈这身体你也看见了,说不好哪天就走人了,剩下谁能照顾你呢?”
夏清扬低头喝汤,不接话。
第二天早上,夏立春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鸡蛋饼进屋,语气温柔得像小时候哄她起床:“中午陪妈出去走走呗,镇上有个土菜馆新开张,味道好得很。”
夏立春向来讨厌外食,挑剔“不干净不健康油大盐多”,今天却主动提出要“下馆子”,显然别有用意。
“顺便见个人。”夏立春细声细气地补了一句。
“谁?”夏清扬问得直白。
“你张姨介绍的。比你大一岁,条件不错,在申城有车有房,这几天正好回家探亲。”
“……你撒谎说身体不舒服,就是为了安排这事?”
“确实不舒服啊,心里不舒服行不行?你先去看看嘛,不合适算了,就当陪妈吃个饭。”
夏清扬抬眼盯着母亲脸上的细纹。
手术刀切走的不只是肿瘤和乳房,好像也割断了母亲最后一丝倔强的神经。
她明白了,这不止是一场相亲,这是母亲要重新替她定义“正常人生”。
夏清扬的鼻翼抽动了一下,是葱花的香气。
她没答应,但也没立刻拒绝,只是低头,咬了一口鸡蛋饼,认真地咀嚼起来。
燕城菜市场里的“小葱”个个粗壮挺拔,像是发育不良的大葱。
而此刻,家乡小葱的清香萦绕在她舌尖,清香细密,是小时候上学迟到前最后一口早餐的味道,是“出发前”的味道。
可是,出发去哪里呢?
第22章 错的不是那条路,是妈妈
镇子上新开的餐厅门口,立着一块复古风的指路牌,上面写着:“想你的风终于吹到了春水镇。”
路牌底下是一块小黑板,彩色粉笔歪歪扭扭地舞着:“红烧甲鱼,跳水价128元。”
夏清扬本打算一头扎进餐厅,却被夏立春一把拽住胳膊。“来,清扬,合个影。”
母亲笑靥如花,仪态万千;女儿表情苦涩,姿态僵直。
好巧不巧,相亲对象出现了。
范遥插着口袋,从街对面慢吞吞地晃过来,见母女俩正摆弄自拍杆,便主动迎上来自我介绍,还接过手机帮她们拍照,态度殷勤又不失分寸。
见小伙比照片里精神许多,夏立春不禁喜上眉梢,不等验收手机里的比心打卡图,就催促着大家进门,生怕晚个几秒便会错过什么天赐良缘。
这餐厅明明是一家土菜馆,装修却是大城市里流行的INS风:水泥墙刷成了牛油果绿,几盏吊灯造型奇诡。桌面是原木做旧风,菜单印在厚纸板上。一整个土得发潮。
三人刚坐下,夏立春便忙不迭开腔:“小范啊,我家清扬特别聪明,能吃苦,就是脾气有点倔……呀,有人找。你们慢慢聊,我去外面回个电话。”
话音刚落就闪人,只留下两个相亲对象大眼瞪小眼。
夏清扬没刷手机,倒也没看范遥,只是盯着墙上密密麻麻的心灵鸡汤出神。
“对待生命不妨大胆一点,因为早晚你要失去它。”
“身体和灵魂,总要有一个在路上。”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嚯,什么叫混搭。
范遥点完菜,主动暖场:“清扬,你知道吗?其实我中学时候就特别喜欢你,只是一直不敢追你。”
夏清扬唇角一动,语气中带着调侃:“现在敢追了?要不展开讲讲?”
范遥轻咳一声,解释说自己现在人在申城,有车有房,工作稳定,反正——“反正就算你哪天不想工作了,我也能让你过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