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美了。
美到了他的心坎里。
不知过了多久,谢宇从睡梦中被一阵持续的低语扰醒,他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眼,发现此时楼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拿起廉价的电子表看了一眼,时间来到了早晨五点二十八分。
此时的二楼,除了谢宇,还有六七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为首的那人年近五十,油头粉面,西装革履,其余的都穿着工装,头戴黄色安全帽,几个人正皱着眉盯着他。
“喂!谁让你睡这的?”西装男用锃亮的皮鞋轻轻触了一下谢宇的脚。鞋底的一块泥巴蹭到了谢宇身下的毯子。
谢宇没言语,他闭上眼睛让自己努力从睡意中挣扎出来。
就在这个节骨眼,几个头戴安全帽的男人说道:“别睡了,起来起来,这不是你睡觉的地方。”
“马上施工了,这楼要复建了,你换个地方吧!”
谢宇将身子坐直,缓了好一会才算清醒,那几个男人的话他也大概听明白了七八分。
“不行。”这是谢宇的第一声回答。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
“这楼我们要施工了,能听懂人话不?”
“我说,不行。”谢宇第二次回答。
“你说的是人话吗?俺们是有施工许可证的,能明白不,你赶紧搬走。”
谢宇懒得废话了,索性闭上眼睛不言语了。
“这楼之前是停工了半年,但是市领导下死令了,这楼必须年底……”
“你得了吧,跟他说市领导不领导的,他能听懂啊?”
谢宇笑了,他确实听不懂。
西装男满脸不解地望着谢宇,最后用右手食指抹了一下鼻子对手下人说:“行了,别磨叽了,一会开发商来了,看我们清障清成这逼样肯定急眼,来,把他轰出去。”
几个安全帽犹豫了一下。
“合计啥呢啊,撒逼楞的,头年还想回老家过年不?”
也许是过年二字触发了几个安全帽的思乡之情,大家向谢宇围过来,七手八脚地要去抢他屁股下的铺盖卷。但谢宇坐得很淡定,有两个人稍微用用力,没抢动,第三个人看到了墙根下的那排书,伸手要去抢书。
谢宇猛地睁开眼睛,发出了自己第三次回答:“操你妈。”
只见谢宇伸出左手迅速叼住了那人手腕子,往怀里一拽,那人身子不由自主地向谢宇靠近,就在他嘴对嘴要亲上谢宇的时候,谢宇猛地脑袋后仰,再向前急速探去,不偏不倚地撞到那人的鼻梁骨上。
鼻血溅到了那本笛卡尔的《谈谈方法》上。
谢宇不干了,一脚将那人踹开,然后在众人再次围上来之前站了起来。
这时,两个安全帽从背后要掰谢宇的肩膀,谢宇猛一弯腰,左脚脚后跟为轴,哈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探出双手将那二人懒腰抱住,嘴里发出一声大喝,猛地将那二人向楼板外推去。
众人要来拉他,但谢宇身子灵,速度快,三秒钟后那两人整个被谢宇从二楼推出楼外,从三点五米高的位置重重摔到楼下,将一楼那排电动车撞散了架子。
谢宇此时背对着楼内,身后被一记闷棍打中了肩膀。他身子晃了一下,只觉得肩头受到了一股刺穿伤,好悬从二楼跟着飞出去,站定后缓缓回过身,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手里攥着一根木板,上边嵌入的钉子已经泛红,大叔估计也是第一次打架,脸上除了成年男人共有的爹味,更多的却是惊恐。
谢宇一个健步窜到大叔近前,将远攻变成了近战,大叔的长棍发挥不出任何威力,反倒是谢宇的双拳一次次猛烈地袭向大叔的脖颈处、腋下、肋骨,大叔被打得节节败退。
另有两个男人一齐向谢宇冲过来。谢宇深知好汉难敌四手的道理,最后照着面前大叔面门一记重拳,大叔捂着脸踉跄了几步,仰面栽倒。后冲上来的两人,一个从后边抱住谢宇的腰,另一个斜楞眼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绕到谢宇正面,扬起手就要拍下去。
谢宇双腿猛地往地上一蹬,靠着反作用力整个人飞起来,将身后那人压在身下,抬起双腿,将屁股朝向对面正面。砖头重重地砸到了谢宇左膝后侧的腘窝。谢宇赶紧翻过身去,将左肘猛地击向身下的那人太阳穴,只一下,那人便双眼上翻,昏了过去。
扔砖头的男人再次捡起砖头,冲过来要砸谢宇的脑袋,谢宇双手撑着地面,将身子向男人下三路悠过去,两条腿伸直,双脚重重地踢中那人的两个膝盖,那人惨叫一声栽倒,谢宇捡起砖头照着那人的面部猛地拍了下去……
身后只剩下那西装男人一人,他看着谢宇发出了凌厉地一声尖叫。
砖头碎了。
碎在了斜楞眼脑袋旁二十厘米处的水泥地上。
斜楞眼缓缓转过头,看着砖渣,此时他应该是世界上最能理解碎碎平安的人。
废弃楼瞬间恢复了安宁。
西装男没有任何攻击力,谢宇也懒得理他。他这时才感觉自己左腿膝盖后方传来难忍的疼痛,他一瘸一拐地向自己的“床位”走去,弯腰一点一点收拾自己的东西。
西装男倚在墙角,委屈地说:“不是,老弟,你要是听劝能搬走,今天这架,咱也不是非打不可吧?!”
谢宇正拿起那本笛卡尔的书要塞进铺盖卷里,他晃了晃手里的书,冷冷地说:“我打你,是因为你们把它弄脏了。”
此时窗外的朝阳从地平线升起,今天是阴天。
阴天,也是新的一天。
谢宇终于是背着铺盖卷,瘸着腿离开了废弃楼,消失在街头。
虽然受了重伤,但计划不能变。
今晚夜幕降临,他要进入5号女寝。
作者的话
朱子侨
作者
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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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2009年10月20日星期二
2009年10月20日星期二
无家可归的谢宇,拎着行囊在街头踽踽独行。
身上散发的难闻的气味,时刻在提醒着他,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就是一个永远遭受白眼的一个废物、一个蛀虫、一个垃圾,就像他每天捡到的垃圾一样,没任何区别。
谢宇把“新家”安置在北院外墙东侧,那里有一排门市房,其中一间烤串店已经倒闭了,门上贴着泛黄的外兑信息,铁拉门生了锈,看得出主人已经将这间房子遗忘很久了。
就在两个小时前,他还在街对面的废弃楼里徒手1V6,战绩不俗,但也重伤了一条腿。他拖着半残的躯体迈上四级台阶,将行李卷扔到烤串店的墙根下,然后吃力地坐下。轻轻将左腿裤角挽起,才发现腘窝处不仅一片淤青,而且肿得像长了个瘤子。
谢宇嘴里忍痛呲了一声,他现在急需一瓶红花油。但摸了一下兜里的钱夹,已经干瘪。而一同干瘪的,还有自己的肚子。
谢宇将整个身子蜷曲起来,背靠在墙上,由于刚刚经历一场恶斗,他有些困乏,而且被强制起床的起床气还没散去,气着气着他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是下午一点多。
他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再次观察了一下左腿,淤青不仅没有散去,甚至更扩散了,肿胀的地方还在发展,最惨的是,肚子也更饿了。
他把目光锁定在了距离自己十几米的车站旁,那一排垃圾桶。
这也是谢宇选择安置在这里的重要原因。虽说千禧年后,全国大部分城市为了改善城市面貌,对垃圾桶进行了更新换代,但在通旗这种小县城里,还大多遗留着很多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绿漆桶,上边还留有斑驳的“爱护卫生”四个白色大字。
对于别人,这是垃圾桶,但对于谢宇,这是他的金饭碗。
谢宇将身子重心右移,左手越过身子探到右侧,两只手发力勉强站了起来,然后弯下腰拎起尿素蛇皮袋,夹在胳肢窝下。左腿托在地上实在太疼,就干脆用右脚跳到了垃圾桶前。
这种老式垃圾桶只有半人多高,谢宇不得不弓着腰,将屁股撅起来,脑袋探到垃圾桶里。他的这种行为引起了周围车站男男女女的注视。
周围小饭馆居多,所以这里大多是矿泉水瓶、洗手液和抹布之类的废品,谢宇将他们一一装进蛇皮袋里,但这些最多也就够他一顿饭钱。他又使劲把身子往里探了探,去掏最下层的垃圾袋,但这种垃圾桶前后狭窄,谢宇的左胳膊卡住了,抽了两次没抽出,谢宇有点急,他将重心挪到右脚,左臂发力,垃圾桶被他拽得咣咣响。忽然,左手摸到了一团线。
谢宇心里一喜。
那是一团金属杂线,估计是周围哪家饭馆更换了后厨电器。这些杂线看起来不值钱,但剥去外皮,里边的紫铜线如果可以卖给铜米厂,做成铜米铜粒,却是可以得到让自己吃饱三四天饭的一笔收入。
刚才卡住自己左臂的,就是这团杂线。
谢宇这回放弃了愤怒,他将左臂再向下探,让杂线和衣服挂钩处脱离,然后再拉住杂线的一头,缓缓地将左臂和杂线一起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