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德泰已经死了!李丽春怀的孩子,拥有独立的人格,他和许德泰一点关系都没有!”
“难道他不应该管许德泰叫爹吗?你可真逗,还去求李丽春,要当那孽种的爹,你脑浆子是不是被狗吃了?”
周全一愣,自己对李丽春说的话,看来也被谢宇跟踪听到了。或许,自己在初酒馆和李丽春谈话的时候,谢宇就藏在其他客人之中。
可是,如果是这样……
那么刚才李丽春一个人从酒馆出去的时候,谢宇难道没有对她做什么吗?!
周全怒视着谢宇,急忙说道:“你今天救我,我谢过你。但你记住,你要是敢碰李丽春一根手指头,我绝不饶你!”说完,转身冲出了单元门,直奔美景裕都。
谁知,就在他走出没多远,只看见刚才追自己那两人再次迎着自己冲了过来!
周全浑身僵在那里,脑海里正盘算着逃跑的路线,那两人追至近前,却越过周全,冲进了谢宇躲避的单元门里!再回头,却看见关浩笑嘻嘻地站在暗处盯着自己,嘴里还叼着烟。
关浩要抓的人是谢宇!
周全明白了,原来自己只是“诱饵”。
关浩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去哪啊?”
“和你没关系。”
“我是警察,和我没关系?”
“我要去办私事。”
“对不起,你以后的私事可能都得放一放了。”
“你什么意思?”
关浩叼着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当着周全的面抖落开,斗大的“通缉令”三个字出现在周全面前。
周全正待细看,关浩将通缉令收回,说道:“你那点事不至于研究半天,我现在以故意伤害未遂罪和故意杀人未遂罪缉捕你。”
周全心里一惊,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凭什么?”
“你说你,办了俩事,都未遂,没啥意思,跟我走吧!”
“俩事?”
“除了找许德泰理论那次,其他的事你忘了?”
周全浑身一凉,正欲解释,身后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回头望,只见一个黑衣人影趔趄着从单元门里窜了出来,奔着两人反方向跑了出去。
是谢宇!
“我操!”关浩顾不得周全,追着谢宇的人影冲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夜色中。
周全心中暗惊,知道谢宇能打,没想到这么能打,两个警察都能撂倒。
来不及多想,周全冲出居民楼,打了一辆车,朝美景裕都而去。
一路上,他给李丽春打了将近十个电话,但一个都没接。此时周全心中万分懊悔,自己当时就不应该让李丽春一个人回家!
到了附近,周全付完车钱,拉开车门冲进了小区。来到三单元,仰头看,501黑着灯。李丽春没回家?此时正巧有人从单元门里走出来,周全顺势冲了进去,跑到501门前砸门,没人回应。
一股不祥的预感席卷心头。
李丽春出事了!
周全一步步从501走出单元门,每一步都那么沉重。
突然,那首《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响起。
周全急忙拿起手机,是李丽春!
“你在哪!”周全对着电话吼到。
电话那头的李丽春并未立即说话,过了几秒钟,用一种异常冷峻的语气问到:“周全,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将我肚子里的孩子养大吗?”
沉默。
“我愿意。”
“如果你愿意,就到那家手创店找我。”
“好!”
周全放下电话,疯了似的跑到路边打了一辆车,去到了他和李丽春做奶油胶手机壳的那家店。下了车,他发现虽然已是夜里,但这家店却还没有打样,三三两两的大学生情侣在里边吃甜点。
而李丽春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最角落里,她的面前除了一份咸奶盖芝士盒子,还有一个小物件。
周全急呼呼地坐到李丽春的面前,李丽春眼睛盯着那小物件,目光却异常深邃。
“你从酒馆出来的时候,见到那个拾荒人了吗?就是总骚扰你的那个。”
李丽春点了点头。
周全的目光开始反复在李丽春的脸上和身上搜索,问道:“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李丽春毫无波澜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抖动。
这没有逃离周全的眼睛。
“我跑回了家。”
“哦哦,那就好……”
“周全,谢谢你。”
李丽春忽然抬头,深深地望向周全,两个人四目相对。
这一刻,周全有些恍惚,李丽春的这个目光无数次在他的梦里出现过,此刻真实得让他不敢呼吸。这些年的苦等,终于尘埃落定,这一句谢谢,藏着他这些年所有的青春和四季。
“我们在一起吧。”
说罢,李丽春缓缓伸出手,哭着将面前的小物件拿在手里,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那是周全之前藏在待产包里的一枚求婚戒指。
第52章 2002年10月10日星期四
2002年10月10日星期四
夜里十点,阿花一个人赤着脚坐在海边,目光冰冷地望着面前的深渊。
海浪在无光的夜色中翻涌,像无数只苍白的手从深处伸出,又无声地碎裂在礁石上。远处的海平面与天空融为一体,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只有无尽的黑暗在视野里蔓延。
父亲吴宿江去县里打麻将未归,母亲陈洁茹在船里已经睡了。
现如今,她已经是县八中的一名学生,每天早晨要天不亮就起床,徒步几公里去挤小客车。晚上下学回来,到家已经七点多。陈洁茹若在家,阿花还能吃顿热乎饭,陈洁茹如果不在,阿花就自己蒸条鱼。打来的贵鱼舍不得吃,只能吃便宜的。几个月下来,阿花见到鱼就想吐。
而周六日,她除了写作业,还要被吴宿江送到“那些叔叔”家里,母亲陈洁茹对此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
都说海纳百川,可是此时面前的大海却容不下阿花的难过,这些记忆全都一股脑地退回给岸边的阿花,带不走一丝一毫。
阿花多希望自己像一只海狗,表面温柔,内心凶狠起来。
此时,身后突然穿来一阵“窸窣——”。
阿花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身影,正垮着身子,弯下腰,两只手垂过膝盖,向自己歪歪扭扭地走来。深夜下的剪影,像极了一只受伤的猩猩。阿花很警觉,赶紧站起身来,与此同时还暗暗抄起一块石头。
那人横晃着身子向阿花逼近,危险也在逼近。
阿花攥着石头的手,越来越加力,眼见那人就要到了近前,阿花的脚下一点点向自己家船的方向移动。
谁知,那人就在距离阿花五米远的地方,轰然倒下。
四周静极了,只有海浪席卷沙滩的声音。
一分钟过后,那人未再起来,阿花壮着胆子向那人蹭去。到了近前,阿花蹲下来,那人长发粘连,身上一股腥臭味,倒是和这海边很自然地融到了一起。
阿花奋力将那人翻了个个,才看清是一张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脸。
“水——”男孩喉咙里微微挤出一句。
阿花犹豫了一下,然后赶紧冲到海边,用小水盆舀了一些水回来,喂到男孩子的嘴里。
喝下水,男孩有了点精神,他挣扎着从阿花怀里坐起来,说道:“谢谢。”
“侬是外位人?”
“嗯。”
“哪?”
“东北。”
“东北?”阿花并不了解那里,她都还没有走出过南惠县。
男孩点了点头。
“侬是怎生行到遮来的?”
男孩瞥了一眼阿花,然后低下头。
“里叫虾米名?”
“啥玩意?”
“侬,叫啥名……”
“谢宇。”
“谢宇……”阿花嘴里嘟囔着。
“你呢系边使个到这里来?”
谢宇低着头不说话,这让阿花陷入了尴尬。但此时天色已晚,如果自己不管谢宇,这个小男孩会饿死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可是自己又不能把他拉回船上,陈洁茹和吴宿江万不会答应的。
灵机一动,阿花想到了一个地方。
“走,跟我走!”阿花搀扶着谢宇站起来,一路带着他沿着海岸线走去。走了大约十多分钟,在一艘废弃的渔船前停住了脚步。
“俺呢块成日有船抛锚,无人看顾,你日后就佇这块住落去,我送你下食个。”
谢宇身子很虚,吃力地抬头看了看那艘破船,点了点头。估计他一路颠簸,能有个歇脚的地方,已经实属不易了。
安顿好谢宇,阿花才起身返回。一路上,脚边海风吹过,阿花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她发觉自己虽然苦,但竟然还有气力去帮助他人,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而至于为什么自己心甘情愿去帮助一个陌生的谢宇,阿花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就是因为她觉得谢宇和自己能苦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