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春稍稍安了心,她坐回工位,拿起手机刚要登录电脑版微信开始工作,却收到了周全发来的信息。结果,那几个字倒是让李丽春触目惊心。
“刚才下楼和那几个警察坐同一部电梯,为首的是叫关浩吧?”
李丽春对刚才的遭遇非常排斥,尤其是不再想回忆起关浩的脸。
“你怎么知道?”
“他亮了证件,还问了我一个问题。”
李丽春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
“问你什么?”
“问我上周十四号晚上在哪。”
李丽春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怎么说?”
“在家。”
“他问没问你,谁能证明。”
过了一会,周全才回到:“问了,我说没人。”
李丽春盯着屏幕犹豫了一会说道:“上周四你和我说,你十四号晚上在家,你真的在家吗,我不相信你的腿是在家修灯泡摔的。”
过了好一会,周全才回复。但他并未回答李丽春的问题,而是抛来
一句:“他最后还回头看着我,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
“他问我,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啊?你见过他吗。”
“绝对没有。”
李丽春紧皱双眉,她不知道再回复周全什么了,这时她抬头看了一眼屋里,大家照旧是在工作,没有人注意到她。于是她放下手机,打开稿子,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里总觉得有一群蚂蚁在和自己周旋。半个小时后,她放下案头的工作,去卫生间,准备洗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前脚刚离开,办公室里却立刻传来了几个女人的窃窃私语。
“装毛清纯啊,家里有老公,在公司还勾搭小主管。”
“可不,我都撞见他俩多少回了,拉拉扯扯的。”
“我也见到过,真是骚。”
“人家仗着自己好看呗,装柔弱,要不咋能拿下陈锦阳呢!”
作者的话
朱子侨
作者
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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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2002年7月8日星期一
2002年7月8日星期一
浔江省南惠县祖罗岛,一个偏僻贫穷的南方小渔村。
傍晚,十二岁的阿花正坐在海边捆冻带鱼,细碎腥臭的鱼鳞沾满了她的小手和小臂上,踩着人字拖的小脚丫上也布满了海藻和细沙,脚边摆着三个发黄的白桶,几个缠着黄胶布的泡沫鱼箱,还有一堆盘根错节的麻绳和渔网。
正值南海休渔期,阿花一家人已经两个月没有出海了,这让靠渔业生存的三口人的生活一下就拮据起来。这几个月,家里都是靠着从海上有养殖基地的渔民那里高价购入,再舔着脸加价卖到海鲜市场或者等着有人来收购。
要是往年,还勉强应付度日,可这几年随着“上岸工程”的逐步扩大,周边很多渔民投工投劳,也建起了一座座沿海工厂,直排废水,浊浪拍岸。而内地餐桌上的食客对海鲜水质的要求越来越高,这就让祖罗岛上的渔民,失去了收购者的信任,因为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贫瘠,贫瘠就代表着肮脏。
阿花从小就过着船海相连的日子,她身后二十几米处的海边,停留着一艘三米多高的小木船,那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家。她十岁便开始和阿爸阿妈一起出海,风浪难测,万千变幻,赶上离岸流和疯狗浪是常有的事,阿花几次都差点命丧深渊。没办法,这里的人都是如此,靠天吃饭,命如蝼蚁。
“吴秀花!”阿爸吴宿江醉醺醺地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一只手提溜着一瓶昨夜打来的小烧,另一只手隔着分不清是灰是黑的破烂背心挠着肚皮。他今年快五十,由于常年跑海,皮肤已经被墨色浸透,海风中的盐分把皮肤表皮吹得发蔫,干裂起皮,脸上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阿花扭过头,见阿爸又是这幅样子,不由得脸上有些厌倦,于是默默低下头继续捆鱼,只等着阿爸在喊自己几声没反应后,自然会有事说事。
“吴秀花!”
果然,吴宿江又喊了第二声。
这时,船舱里传来阿妈陈洁茹的咒骂,“侬娘个逼!日日格副死相,老酒鬼,侬咋勿早点去死啦!”
“吴秀花!”吴宿江也不说干什么,只顾着喊。
阿花加快了手中捆鱼的速度。
“弄完几捆嘞?”吴宿江边说边往女儿身边走。
随着吴宿江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阿花的脖子努力地往肩膀里埋。吴宿江站到阿花身边,即使是风浪湍急的海边,他身上那股子劣质白酒的糟味还是异常刺鼻。吴宿江晃着脑袋往白桶里瞅了瞅。
“才嘎眼一桶?侬忙煞忙活一早上,就弄出格些?”
“横拆鱼臭街哉!”阿花的意思是反正也卖不出,说话的时候手上很用力,似乎是和那剌手的长带鱼暗暗较劲。
吴宿江站在阿花身边,凝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沉默了好一会。
“砰——”吴宿江猛地一脚将阿花刚装完的一桶鱼踹翻,鱼群裹着腥臭的气味炸开。阿花的惊呼刚到嘴边,头皮处便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因为吴宿江枯树般的手指已经绞进她的发根,将她拖拽在地上,往木船的方向走去。
“阿爸!阿爸!”阿花疼得嗷嗷叫,指甲在吴宿江手腕上抓出数道深痕,却换来了更暴戾的拖行。阿花娇嫩的后背在粗粝的江岸石砬上碾过,碎贝壳和砂石像千万把小锉刀,顷刻间将后背磨出血缕。
“哎!老江,侬做啥子!”周围有几个邻居渔民看不下去了。
按理说,按照吴宿江以往的习惯,把阿花拉进船里,脱了裤子用交叠的麻绳抽几分钟就好了,但经邻居这么一劝,反倒让醉酒的吴宿江窜了更大的火气。他索性一松手把吴秀花直接扔在地上,然后走到岸边抄起阿花刚刚自己捆的三条带鱼,又折返回来。
“哎!哎!”七八个渔夫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立即围拢过来。
但吴宿江还是扬起胳膊,将三条带鱼狠狠落在阿花的头上、肩头、身上。瞬间,阿花稚嫩的皮肤上皱起一条条榴花红的深沟。她再也绷不住了,她只有十二岁,嚎啕大哭是她的特权,但今天她越是行使自己的特权,吴宿江抽得就更来劲!
一下,两下,三下……
沙滩上的阿花皮开肉绽,她的脸埋在胳膊里,浓密的短发被风吹得如飘摇野草。周围几个邻居也只能干着急地劝,没有人敢上前夺下那三条带鱼,因为之前阻拦吴宿江打阿花的人,被吴宿江闹了几个月不得安宁。
“小猢狲!侬格样子对待侬爹娘啊?侬格副腔调,还要升学读书?!书读到屁眼里去哉!”
地上的阿花已经没了挣扎的气力,连嘴上的回应都没有,要不是她起伏的肩膀,大概会被认为是从海里漂上岸的一具尸体。
这时,陈洁茹晃荡着肥硕的胸口从船舱里闹了出来,边跑边咒骂了几句,来到吴宿江近前一把夺下他手中的带鱼,然后照着吴宿
江坑洼的大脸上就是几巴掌。
“娃死了,侬有啥子好处?能还清你那破烂债?”
吴宿江梗着脖子反驳道:“侬晓得个卵泡!今朝欠债,明朝发财!格是老天菩萨开眼赏我饭吃咧!”
“发你个卵财!你个赌鬼孬!侬索性能拿我输掉算嘞!”
“侬?鲳鱼板板,黄鱼窜窜!侬个瘟生有啥好赌咯!等老子钞票赚了,头一桩事体就是把侬换掉!”
围观的邻居越来越多,陈洁茹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抱起阿花就往船舱里跑。阿花身上的伤口摩擦到陈洁茹的花背心上,疼得昏死过去。
吴宿江也拎着酒瓶子在后边紧紧跟随。一家三口回到船上,陈洁茹将阿花轻轻放到用旧木头搭建的床上。阿花微微睁开了眼睛,这是她为数不多能有资格躺在床上的时候。打她记事起,就是吴宿江陈洁茹睡在床上,而她只能在舱门口的地铺上睡。
那张床,着实是容不下她。
陈洁茹直起腰,盯着阿花看了很久,嘴里咂摸出了一句:“白丢丢(白瞎了)。”
吴宿江坐在门口的马扎上,身子窝着靠着船舱,斜眼瞥着陈洁茹,然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似乎是对“白丢丢”这三个字的不屑。
就在这时,突然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是这伐?”
“就这,阿哥,这家人平常就困船里厢!”
吴宿江和陈洁茹同时一愣,还没待细听,船帘子就被人用手挑开了,一个不速之客毫不客气地挤了进来。这人个头高大,皮肤黢黑,脸上的横肉搭配腿上的长毛,油腻得让人倒胃口。船舱不大,他用几秒钟环视完一圈,一眼就发现了吴宿江。
“江大哥,原来侬住这啊!还认得小弟伐?”卷毛笑着喊到,他喊话时候微微弯腰,身子往前探,装出一副低三下四。吴宿江见此状,酒醒了大半,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耀强哥,我正在凑钱嘞!眼瞅快嘞!”吴宿江生挤出一副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