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他三十秒,她眨眼:“原来你没安息啊,戚衍,那祝贺你了。”
这句话仿佛是打开某种痛感的开关。
一秒后,她纤细的颈被一只大手攥住。
她被压到了他的身下,仰头只能看到他冰冷,充满怒意的目光。
戚衍低头看着她,胸口快被潮水般的痛意淹没。这半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象找到她时的场景。假如她的第一句话是道歉,是忏悔,是痛哭流涕,他可以对她从轻——是啊,越弥怎么会道歉呢?她所有的行为都是在为复仇铺路,她把刀插进他胸口时干净利落,像是恨不得可以将他一刀毙命,她怎么会道歉?
越弥安静地躺在他身下,轻轻咳了一声。
她的目光中有笑意:“这半年每天做梦都想掐死我吧?那你动手呀。”
戚衍颈边的青筋微微跳动,他看着眼前毫无惧色的女人,胸口的痛意和怒火蔓延至全身。她还是这样,又在耍相同的招数,甚至现在还在不知死活地继续试探他的底线,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进入她的圈套。
戚衍没有收紧自己的手,他的动作反而变成轻柔的抚摸。
他阴冷的视线掠过越弥苍白又如明月般皎洁的脸颊,手指缓缓地滑过她的颈,滑过她颈侧跳动的血管。
“弥弥,你不会死,我不会杀了你。”
他的指腹滑过她的咽喉,笑了一声:“比死还要难受的滋味,你也来尝尝。”
第55章 ☆、怨言
雨下了整整两天。
徐青峰和陆荣关掉伞,走到二楼。
昨天越弥到家时身体已经非常虚弱,随行的保镖虽然知道她就是戚衍寻找的“仇人”,但对戚衍口中“不用管她”的尺度究竟在哪里并不是很清楚。他说不用管她,却亲自把人从车上抱下来,先叫了几个医生会诊。
保镖按照之前惯性思维理解,认为“不用管她”应该指的是不用给吃喝,让她自生自灭。
于是负责上菜的保姆只晚了十几分钟,只有十几分钟,戚衍的脸色就比昨天还要可怕。
徐青峰想,大概是要折磨也得等越弥好一点才能“折磨”吧。她高烧不退,烧了整整两天。戚衍一连两天的脸色都难看到极点,陆荣也觉得大概这事儿确实窝囊——一刀差点把他送上西天的仇人就在眼前,他却只能等她睁开眼睛才能惩罚她。
没有戚衍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开口和她说话。
陆荣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已经醒了。
越弥靠着床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拔掉,疲倦地翻身。她的身体蜷缩在被子里,浓密的长发在披散在枕上。戚成玉的意思是找到越弥以后立刻把她处理掉,这种程度的欺骗放在以前,越弥会被挫骨扬灰,现在给她一个痛快已经是大发慈悲。
其实陆荣有疑问,汪雨的自述中所收集到的信息虽然很详细,但应该远没到能撼动戚成玉的地步。毕竟,嫌疑最大的是戚盛。不能因为戚盛是戚成玉的侄子,警方和检方以及上级纪委就无凭无据地认定戚成玉才是幕后主使。至于他有没有为戚盛保驾护航,则牵扯到另一系列案件,这些案件的重审调查会随着侯先民的跳楼身亡落入谷底。
然而调查还是持续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这说明在汪雨的自述信以外,一定还有更有力的东西交到了上面的手里。只不过戚成玉凭借在省里的关系和积攒多年的人脉,以及徐有红和徐明月的死确实很大程度上与他无关这几点,顺利地度过了这次风波。
难道越弥还交上了其他东西吗?
陆荣顾不得思索,越弥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不太肯吃东西,准确的说是没有胃口。精神倒还不错,既没有被“仇人”抓回来的恐慌,也没有成为“阶下囚”的不满。
看到陆荣进来,她抬抬眼皮:“我想出去买点东西,戚衍人呢?”
陆荣的回答很客气:“你要的东西可以告诉我们。”
越弥得到这个答案并没有意外。她似乎懒得解释,也懒得看他,只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徐青峰。陆荣将药放到桌上,随后和徐青峰一起退出房间。窗外的雨珠在窗台上跳跃,越弥慢慢走过去,将头靠到窗面,仿佛闭上眼睛可以枕进这片无尽的绿意。
戚衍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有些疑心是自己的错觉。毕竟满打满算,这将近七个月以来,他曾经多次出现过她站在这里的幻觉。他无数次梦到她举着那把锋利的刀,一面柔情蜜意地说爱他,一面将刀砸进他的心脏。
半夜惊醒时伤口的疼痛,不断地提醒他越弥的存在。
杀了她还是折磨她?这是一个问题。
他走上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动作。
越弥的听力很灵敏,她早就听到脚步声,只是在他近前时才转头。她表现的像之前一样,好像她从来没有做过要置他于死地的事情,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还算亲密:“昨天一直没看到你,你去哪里了?”
戚衍冷漠地注视着她的脸,闻言,忍不住冷笑一声。
越弥是怎么做到假装无事发生的?或许她觉得这样的诡计可以再用一遍。
他将手中的两个红本抛过去。
越弥看着和自己始终保持一米距离的人,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红本。当看到“结婚证”三个字时,她微微一怔
。打开来,居然是她和戚衍的结婚证。戚家在南安市果然是一手遮天,她人都没有出现过,就可以被动地和别人“登记”结婚。
她看了一眼,将结婚证放到窗边。
“戚衍,你在指望我会因为这个东西就和你道歉吗?”
她的声音没有被雨声盖住,轻轻的,像冷风吹过。
“还是打算直接折磨我?”
“我对你并没有多少愧疚,该愧疚的人是你爸。戚成玉做了那么多孽,你受的罪都是他的报应回到你身上。因果循环,本来就是这样。但是愿赌服输,现在落在你手里,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她回头看着他,轻咳一声,“都怪我那一刀太轻,没真的让你赔命。”
她的话像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冷箭从他胸口穿过。
戚衍站在原地缓了几秒,平静地走到她面前。他弯腰看着她苍白的脸,抬手抚摸她的脸颊,声音里带着久违的笑意:“弥弥,我要做什么你会知道的。那个你喜欢的男人叫什么来着?仇迈?你是不是很在乎他给你种的那几棵树?”
听到这句话,越弥的肩微微一抖。
这个反应自然落到他的眼底。
戚衍的神情更加冰冷,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越弥能够面无表情地将刀插入他的心脏,却在听到那几棵树可能有危险时立刻就有了反应。在走进这个房间之前他还有过一丝期待,假如越弥对他曾经有过一分真情——
他捏起她的下巴,温柔抚摸她的唇,一字一句道:“我会让你亲眼看到它们的下场。”
“你想出去是吗?”
他牵起她的手指指向窗外:“没有我的允许,你永远走不出这间屋子。”
越弥眉头微皱,倒是想像以前那样拳打脚踢地表示自己的不满。但以前戚衍每次都在放水,现在他握着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她也确实没有力气,于是象征性地挣扎一下,抬眼看他:“你说够了吗?说够了我要睡觉了。”
他看着她苍白又没有血色的唇,复杂的痛楚瞬间上涌。
越弥却在此时笑起来:“戚衍,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还是非常爱我吗?”
他猛地放开抓住她的手。
门外响起保姆送饭时的敲门声。
戚衍低头看她,在她的目光中微笑:“弥弥,现在比起爱你,我觉得折磨你更有意思。”
外面轰隆响起一声雷。
越弥的肩膀和手臂微微一抖,她从他身侧走过去,回到床边。
“戚衍,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我只不过是骗了你又捅了你一刀而已,你又没有死。”
她懊恼似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我就说老处男很难搞,麻烦死了。”
没有人回应她。
她的声音低下去:“你想听我道歉还是听我回答我到底有没有爱过你?如果你要问的是这个问题,我就直说了——没有,没爱过。我更不会向你道歉,你有本事也一刀杀了我,我一点怨言都没有。”
第56章 ☆、回赠
徐青峰带保姆走进房间送餐。
戚衍担心越弥会再次用什么诡计骗保姆将她放出门,所以每次送餐都是徐青峰或陆荣陪同。这种程度的担心毫不过分,因为越弥随时随地都有新点子,他不会再因为她虚弱的身体就忽略她每时每刻都在打别的主意的真相。
徐青峰在门口盯着保姆将餐送进去。
经过进半个月的休养,越弥的情况有了一点好转。
送完餐,他退出去关门。越弥抬头看他,又很快低下头,无聊似的翻着手中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