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泄气:“老七死要面子,手下人口风一个比一个紧,也是我无能,兄弟们都去了外地,唯一一个能联系上的也没跟老七,根本无从打听。”
“这怎能怪你?盯着他们就是了。不要冒进,也别让人看到你,有消息立刻通知我。”余谙话题一转,“杜荃今天又去隐山堂?”
老虎“嗯”了声:“最近每天都去,也不知道为啥。”
余谙带上墨镜,启动车子要走。
老虎突然急了:“余小姐去哪儿?我保护你。”
五年前,她为发现了杜荃的真面目,一声不吭逃出国,五年后的今天,青城依然在他掌控范围。三爷早已退居东南亚,他坐上了境内海石的头把交椅,现在只比从前更加只手遮天,让她单独在外活动,老虎是真不放心。
她却已升起车窗:“不用,我就去隐山堂。”
车子转眼就跑远了。
杜荃没来找她,她倒要主动去见他?老虎顿时打了个激灵,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隐山堂,是间茶室。
据老虎说,这里是杜荃的地盘,专门供他平日会见客人喝茶谈事的地方,似乎是个正经的场所。
余谙进大堂,自报家门,说要见杜荃,本以为要等通报,杜荃却似乎也正等着她,立刻就有手下过来带路。
余谙跟着那人上楼,一路所见,客人少,装修古朴素雅,素雅得近乎奢靡了,这闹市寸土寸金,居然有这样清幽宽敞的所在,杜老板真是大手笔!
上三楼,双扇雕花木门外,守着不少人,清一色的黑衣,静默无声。
见来了个女人,都纷纷转头看过来,这些人中,有她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无一例外,都拿各色的目光瞧着她。
她没理,待海外这几年,教她吃了不少苦,磨平了从前的学生气质,看外表就是个从容有经历的女人,这是气质里带着的,她没刻意隐藏,就像她这次回国的行踪也坦坦荡荡。
那人也曾提醒她,你藏也藏不住,既然要回索性大大方方地回。
门扉被推开,又阖上。
屋内,男人背对着门坐着,身前摆一张紫金楠木茶案,茶案上摆着热茶,一线檀香徐徐冒着白烟,檀香味混着普洱的陈苦扑鼻而来。
“金蝉云创上市被叫停,杜先生还有闲心品茗?”
杜荃回头看过来,茶杯上的手指随之顿住。
视线交汇,余谙能感觉到他目光上下扫过她,冰凉凉的,带着审视和警惕,又分明埋藏着难以克制的热意,叫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余谙也在看他,阔别五年,一双眼更染了风霜之色,浸淫权力中心多年,身上那种上位者独有的不怒自威的气质,也更浓烈了。
“你舍得回来了!”他首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地颤意。
余谙坦然走到对面落座。
“杜先生一向好!”
“你是专程来说风凉话?还是有什么好计策?”
“上市计策没有,彻底搞黄的法子,小女子不才,倒有一二!”
杜荃声音沉了沉:“五年不见踪影,一回来就跟我对着干!”
余谙微微一笑:“杜先生息怒,我不懂什么上市监管,也无意富贵发达,平生所求不过‘平安’二字。”
她摘下墨镜,对上他视线:“今天,我来跟杜先生做个交易!”
第2章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杜荃睨她:“你选在这时候回国,目的就为这?”
余谙叹气:“你也知道,我自小在这里长大,这几年漂泊在外,日子过得也并不舒坦,总听说叶落要归根,我如今也想过几天安生日子。”
听口气似乎她已七老八十了。
杜荃嘴角微微抽搐:“安生日子需要惊动凌将军?”
“姨父疼惜我们晚辈的心思,”她望着他,指尖却若不经意地抚过左手腕,“跟杜先生对金蝉云创别无二致。”
她左手腕带着个镯子,杜荃眼睛一眯,认得是御珑坊的金镶玉镯,18K金和和田玉籽料镶嵌制作,顶级珠宝设计师ElsaShum生前的遗作。
他原也不关心这些饰品,恰在年初的春节,泰国公主斯妮卡举办了一场慈善拍卖,曾有一只金镶玉镯轰动亮相,因其工艺精美、贵重稀有,被传得沸沸扬扬,原来这镯子世上仅有两只。
而慈善拍卖会上的那只镯子,就跟眼前这只很像,只是玉料不同,都是顶级籽料。
也就是说,这镯子不是有钱就能买到,重要的是有身份和地位。
金蝉云创是杜荃这几年的心血,提前筹备工作做过多少,上市只是临门一脚,一路审批都顺风顺水,突然就被叫停了,很难说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操作。
以杜荃的能量,几天下来竟摸不清内幕,而余谙一开口,便剑指金蝉云创,显然是她在背后捣鬼,她也恰好有个四星上将的姨父,握有实权,在军界地位很高。
过去是她年纪小,不懂得利用,现在她学精了,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去璟城姨妈家,也恰是那几天金蝉云创上市被监管叫停。
杜荃一向沉得住气,想明白这些,面上仍是一派淡定从容、不慌不忙。
“既有凌将军的庇护,还来我这求什么平安?我又不开什么寺庙道观?”
“杜先生说笑了。俗话说,到什么山头拜什么佛,青城这地界,谁不知您才是真佛,来请教您的意思,是基本的礼貌。”
她吐字轻缓,字字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只要您一句话,我即刻就走,绝不再在您跟前碍眼。我平安了,您的烦恼也没了,岂不两全其美?”
杜荃的烦恼,她自然是指金蝉云创,但杜荃眼下所烦恼的,何止这一件。
他研究她眼底细微情绪,开门见山地问:“你回来不是要复仇?”
终于说到正题了。
她似是早有准备,脸色倒平静,只眨了眨眼睛反问他:“敢问,我只身一人,如何复仇?”
不怪杜荃怀疑,换成任何人,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叫糊弄过去。
两人间的旧怨颇为复杂。
五年前,杜荃、罗峰、左空、罗森等人同属于海石组织,向来关系亲厚。
到那年秋天,一切都变了,先是一个宿敌利用余谙,给罗峰下套,又当着她的面,生生要了罗峰的命。
左空是海石组织的执行人,生性谨慎,向来狡兔三窟,他本打算悄没声带走余谙,再神不知鬼不觉逃出国,谁知俩人暂居的位置,却莫名其妙叫一个大对头知道了,左空就这样被抓。
余谙被逼无奈,只能选择与杜荃合作救人,等来的却是左空葬身东海、尸骨无存的噩耗,而那个大对头也很快逃之夭夭。
那时候,身边人死的死,逃的逃。
似乎是突然间,她的世界就从原本的平和安宁,变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这种对比太残酷了,几乎令她萌生死志。
这时候,杜荃开始对她施展温柔计,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攻陷她心防,她重新恢复了活下去的力量。
她开始振作,开始积极应对社交、处理学业,但她没想到的是,都到这地步了,她那个堪堪维持平衡的小世界,竟还能被碾得粉碎——有人给她送来一沓照片和视频,她突然发现,杜荃才是那个带来所有死亡和不幸的罪魁祸首。
到那一刻,她也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活在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里。
她当时恨极了他,但恨归恨,她也没昏头到去找杜荃当面对峙。
她还很清楚,以他的智计和手段,没有周全的计划,假装一切正常、再伺机报复也会被识破,就暗中找人弄了假身份,悄悄逃出国去了。
过去这几年她都藏得很好。
今天她终于肯现身,杜荃立刻旧事重提,自然是要搞清楚她回国的真正目的,拔除掉隐患才行。
杜荃说:“你能找靠山,自
然也懂得找帮手!”
“我说我既没这么做,也没这么想,甚至不知找谁做帮手,你信么?”
杜荃反问:“你信么?”
“我为何不信自己?”余谙不怕死地说,“杜先生既如此笃定,肯定是知道谁可以帮我除掉你了,不妨提点一下!”
这话当面说,确是过分了些,杜荃果然沉了脸。
余谙不怵他,施害者要受害者自证没有复仇的意图和动作,还如此理直气壮,是他卑鄙无耻,自己找不自在。
余谙起身,说:“你既这样疑心我,那我说什么也没用。不如,杜先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走到窗前,面对窗外天井中的人造景观,也不管杜荃要不要听,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从前有个女人,她有个大仇人。为了报仇,她整日冥思苦想,想了无数办法,可是所有办法都有破绽,最后她还是决定回来找她的仇人。
“她跟这个仇人曾做过恋人。这仇人既盼望她回心转意,回到自己身边,又担心她另有目的,心情十分复杂,同时心怀戒备,并不掉以轻心。女人对仇人说,我恨极了你,但是忘不掉我们的过去,让我们抛开一切重新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