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喜欢这些东西？”
周缘换好衣服，盘腿坐回床上，见陶乐真低头小心翼翼地把玩着手里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副很珍惜的样子，忍不住道。
“嗯，我们现在都玩这个。”陶乐真说完顿了顿，低头抿着嘴唇，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要是妈妈在，肯定也会给我买的。”
周缘闻言顿了一下，她抬起头：“她有那么宠你？”
陶乐真一边低头摆弄手里的东西，一边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要什么，妈妈都会给我买的，她说她的女儿，什么都要拥有最好的。”
周缘忍不住回想起她自己小的时候，徐桂玲可从没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徐桂玲爱打扮，每个月都要去逛地下商场给自己添置些漂漂亮亮的衣服鞋子，那时候的徐桂玲在周缘眼里，简直就像仙女一样漂亮。
有一次周缘没忍住，路过童装店的时候拽住了徐桂玲的衣角，指着橱窗里的漂亮衣服小声问徐桂玲能不能给她买一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了好几年了，布料被洗得褪色，袖子也短了小小半截，她希望自己也能像她妈妈一样，漂漂亮亮的。
然而徐桂玲想都没想就直接带着周缘快步离开，一边走还不忘一边数落周缘虚荣，她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周缘自己想要什么，她长大后自己赚钱去买，小孩子是不可以随心所欲的。
那时候周缘听着徐桂玲的数落，小脸涨得通红，感到万分羞愧，她觉得妈妈说得对，她只是个没有赚钱能力的小孩，怎么能够顶着这样的虚荣心，肖想不应该属于她的东西。
于是周缘始终将那句话谨记于心，她把她的虚荣心全部收好，尘封到内心看不到的角落，一直到现在，她仍然记得徐桂玲说那句话时的语气——人，是不可以随心所欲的。
然而现在，陶乐真——被徐桂玲万千宠爱的小女儿，居然这样赤裸裸地说出母女样态的另一个版本，在那个版本里，陶乐真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任何事情，要任何东西，不用去想后果，更扯不上什么虚荣心，只因为一点——徐桂玲的女儿，什么都可以拥有最好的。
“你怎么了？”
陶乐真等了半天没等到周缘的回话，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周缘的目光落在地板上的某一点，像是在走神。
“没怎么，”周缘回过神来，低头整理着睡衣的边角，“就是觉得有点好笑。”
“好笑？什么好笑？”
陶乐真眉头皱起，显然不明白周缘话里的意思。
“没什么，”周缘随手拿了本书躺到床上，淡淡地说，“就是想提醒你，现在你妈不在，没人会给你买这种东西。”
“不需要你提醒我，”陶乐真的眉头拧作一团，“我本来也不需要你给我买。”
周缘低头翻开一页书，平静道：“那最好。”
陶乐真气鼓鼓地坐在一旁，也顾不上玩了，憋着一股劲儿，最后来了一句，“周缘，我讨厌你。”
“你之前说过了。”
“……我不理你了。”
“太好了，下次我是不会来接你的。”
周缘连头也没抬，温声道。
陶乐真被她气得够呛，“啪”地一声放下手里的玩具，扑腾扑腾地跑出了房间。
周缘靠在床头，听见她去外面客厅一个劲地和蔡玉芬诉苦，临睡觉的时候，小姑娘推开门，从房间里将自己的被子和枕头抱走，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估计是真生气了，决定跟蔡玉芬一起睡。
周缘嘴角扬了扬，觉得陶乐真实在不经逗，不过她走了也好，周缘乐得清静，她随意划着手机，忽然看到彭霄回了傍晚那条微信。
【好，那改天再约。】
周缘顿了顿，手指在屏幕上删删减减，最终回了句【好的】。
她放下手机，下床准备关灯，伸手前不忘朝门口喊了句，
“不回来了是吧？我关门了。”
陶乐真显然硬气起来，没有回答。
周缘笑了笑，“啪”地一下锁门关灯，爬上床睡觉了。
第18章 可不就是昨晚刚刚和她发过微信的彭霄
第二天周缘起了个大早，外拓时间本来定得就早，再加上她需要负责提前把准备的宣传单页、易拉宝和小礼物带到现场，到了集贸市场时刚好看见刘主任带着三名同事也匆匆赶来。
这次扫街活动由刘主任带队，执行层面包括周缘在内一共四人，都是在他们行算年轻的柜员，刘主任激情澎湃地将这支队伍命名为“青年突击队”，一伙人把易拉宝放置在了集贸市场入口，然后各自拿好自己的传单和资料，跟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往里面走。
普源路集贸市场是呼城规模最大、人流最密集的市集，里面大约90多个摊位，包括各种粮油、干货、水果、蔬菜、肉类、水产等等，一走进市场，就能看到各个摊位前人头攒动，翻炒瓜子的香气和蔬菜水产的腥味混杂在一起，将空气都变得潮湿。
尽管之前银行已经和市场的负责人沟通了活动，但显然摊主们早就把这事抛在脑后，周缘和李伟先是大致走了一圈，只见两边的摊主都在不停地补货、称重、收款，或者忙着和顾客讨价还价，周缘试图在递出传单的同时简单介绍一下产品，还没等开口，就已经被身后凑上来的顾客挤到一边。
“周缘，反正老刘也走远了，要我说咱们就干脆随便找几个摊位，拍几张照片，应付应付得了。”
李伟跟周缘一组，他是客户经理，向来不屑于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于是没过多久便忍不住开口撺掇周缘。
周缘看了他一眼，感到有些无奈，且不说老刘就在不远处的集市入口盯着，就算没人管，周缘也做不到像李伟一样随心所欲。
“我再从头遛一遍，你要不找个地方呆一会儿。”
“那行吧，我先歇会儿，走了老半天，累了。”
李伟说完将手里厚厚一沓传单塞到周缘手里，露出不着调的笑容：“谢谢缘姐。”
周缘接过传单，淡淡一笑，见李伟转过身，大摇大摆地走向了大棚外面的一家刀削面摊位。
她收回目光，心中并未感受到什么波澜，她想自己也许是进步了，如果今天同样的情况放在刚毕业的她身上，她也许会感到些许不满。
不过从她进单位的第一天开始，郭姐就曾出言暗示她，别看大家穿上制服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实际上最不乏关系户。
“那些没指标没任务，每天到处聊天、和领导嘻嘻哈哈的人，多半是皇子皇孙。”
郭姐当时是这样和周缘说的。
后来随着周缘工作年限的积累，她也逐渐见识到了郭姐口中的那一批人。
好在周缘并没有多大志向，肩上没抗太重的压力，也不想和人走得太近，于是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像刚才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以至于周缘并不会生出任何抱怨，只会在心底零星闪过一点失落后，继续调整好笑容，然后开始挨家挨户重新开始发传单。
“老板好，恭喜发财！”周缘笑眯眯走到一家猪肉铺前，“我是松源支行的柜员，最近我们银行推出了一些适合个体商户的金融服务，各项条件都很不错，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猪肉铺老板正叼着烟给顾客称肉，闻言瞥了周缘一眼，摇了摇头，“我们啥都不需要。”
“我们的产品和服务跟别的银行还是不一样的，我把传单放在这，您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
周缘说完将几张传单放在一旁的桌边压好，抬头时余光留意到墙上张贴的收款码，思索了几秒，又继续道，“您现在用的收款码，费率应该不算低吧？”
猪肉铺老板原本忙着低头切肉称肉，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周缘，又回头看了看墙上的收款码，没说“是”或“不是”。
周缘不介意老板的冷待，弯了弯嘴角：“我们之前走访的时候好多像您这样的个体商铺都反应过这个问题，您现在的收款码费率高，而且提现可能还需要手续费。我们银行现在推出了收款码，费率更低，提现免费，之前已经给爱民路那条商业街的店铺商家推广过了，大家基本上都换上了我们的收款码，您看要不要了解一下？”
周缘说完，眼疾手快地抽出一张传单，径直递到猪肉铺老板手里，老板蹙眉寻思了会儿，还是将传单接过来，低头扫了几眼。
“到账速度咋样？不会延迟吧？”
“绝对不会，我们的到账速度很快，而且还可以实时查交易记录，非常方便。”
周缘说完，抬头见老板默了片刻，表情比刚才略微松动，她忙开口继续道：“市场入口那里就有我们银行的临时咨询点，您中午不忙的时候可以去那里找我们进一步了解具体的信息。”
此时正逢摊位前又来了一波客人，老板低头将传单塞进胸前的围裙口袋里，点了点头，周缘松了口气，这才放心下来。
接下来周缘沿着摊位一路向前，卖肉的、卖面点的、卖生活用品、卖坚果的，都让她走访了一圈，收款码倒是基本上推广给了家家户户，就是低息贷款这项业务有些无人问津，很多商户听见她是银行的，大多连头也不抬一个，直接便说不需要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