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梁晓冬那双话痨的嘴罕见地没有运转，周缘用余光瞄了一眼她哥不算愉快的表情，眨了眨眼睛，轻声开口。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梁晓冬白了周缘一眼，脸色好转了些。
“夸你呢，我以为你根本不会来。”
周缘双手插兜道。
“不来怎么办？他姓梁，我也姓梁，总不能又让你收拾烂摊子，”梁晓冬说完看了周缘一眼，“要不是你爸也给我打了个电话，你是不是又要瞒着我，然后就跟之前一样，给梁诚忠收拾残局？”
周缘垂下眼，没有否认，虽然他们两兄妹平时互相埋汰，但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他们却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不累啊？”梁晓冬伸出手指戳了戳周缘的脑袋，“虽然我觉得你这人就算碰上任何烂摊子，都能装出一副特别轻松的笑容，但你知道吗？我觉得你那笑容特欠揍，你说一个小姑娘，干嘛把自己装得那么坚强啊？”
“我没装啊，”周缘下意识道，“或者，小的时候是装的，但是装着装着好像就成真的了，而且不装怎么办呢？我们摊上了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妈，这样的爸，好像也没得选。”
“是，你好死不死，还摊上了我这么个哥，”梁晓冬转头盯了周缘一会儿，露出了个难看的笑，“有时候我特别恨血缘和基因这种东西，明明我最讨厌梁诚忠了，但好多时候，我又能在自己身上看见他的影子，懒，怂，不正经，总之就是，挺烂的一个人。”
“你干嘛把自己说得这么一无是处？”周缘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你只是没那么聪明、做事没长性、有点爱逃避。”
“我谢谢你。”
梁晓冬再次白了周缘一眼。
“不管以前怎么样，你现在不是挺好的，有个健身房的工作，平时也没什么可操心的，知足吧。”
周缘道。
“也是，你别说，自从我来了彭霄给我介绍这工作以后，我真觉得我的运气好像变好了，说不定哪天你老哥咸鱼翻身，到时候发了财，你也能跟着沾沾光。”
梁晓冬说完吹了下口哨，脸上又恢复了不正经的表情。
“行啊，等哪天哪个不长眼的富婆包养了你，我肯定去好好谢谢她。”
周缘看着他哥似乎没怎么被刚才的事影响，稍微放下心来，随口附和。
兄妹俩对视一眼，忍不住一齐笑出声来。
第23章 姐姐！
大概是因为无意间发现了周缘和彭霄认识的这层关系，隔天上班的时候，刘主任把周缘单独叫到了办公室，言语间始终在旁敲侧击周缘和彭霄到底是什么关系，昨天一起出去后聊得怎么样，有没有机会拉到贷款。
从和刘主任的交谈中，周缘才得知他前几年就有了解过彭家工厂的情况，像这种信用良好、财务状况健康、经营也还算稳定的工厂，自然符合他们的贷款政策和风险偏好，所以尽管近年来家具厂的经营状况不似往年，但听说彭霄回来后要进行改造和升级，刘主任再次打起了主意。
怪不得昨天在集贸市场的态度那么殷勤。
周缘知道刘主任的意思，但她下意识有些排斥他赤裸裸的暗示，她可以为了争取业务向彭霄介绍产品，但是否选择在她们银行贷款，是彭霄自己的事，无论如何她都接受；可她不想为了拉一笔贷款，故意去和彭霄套近乎，那样会让她觉得特别难堪。
刘主任看出她不怎么接茬，于是话锋一转，暗戳戳地拿周缘想要转岗的事情点她，说年轻人脸皮不能那么薄，做人做事要讲究方法，不能太实在。
周缘听刘主任这套说辞听得耳朵生茧，但面子上又不能反驳，只能垂眸默默听着，说到最后刘主任也累了，从周缘的反应里看出来两人似乎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没什么特别近乎的关系，于是只说叫她改天约彭霄出来一起吃个饭。
周缘回到柜台，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营业了，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进和彭霄的对话框。
昨晚回到家后，周缘收到了彭霄的微信，问她派出所的后续怎么样了，是否需要帮忙。周缘没想到彭霄会发这样一条微信，借着月色盯着手机片刻，而后回了句：已经解决了，放心。
彭霄没有再问，而是发过来一张照片，周缘默默点开，看见上面是一只正在挂水的黑色小猫，小猫闭着眼睛，睡得安逸而恬静。
周缘心里一暖，盯着照片看了片刻，然后回复了一句：它怎么样，好点了吗？
彭霄：都是外伤，在打消炎药，放心。
周缘松了口气，又点开图片放大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可爱，然而看着看着忽地想起什么，于是又打出一行字：看医生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本来是两个人一起捡的小猫，她却半路离开，让彭霄一个人带它去看医生，周缘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然而对话框上方的文字显示了几次“对方正在输入中”，周缘却始终没有收到彭霄的回复，她微微皱眉，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而后也关掉了手机。
“你怎么了师傅？发什么呆呢？”
旁边柜台的林佳慧让周缘回过神来。
“没什么，”周缘笑了笑，低头整理好电脑前的杂物，想到了什么，随口道，“我昨晚捡到一只流浪猫，很可爱，但是我家人对猫毛过敏，养不了，你有养猫的打算吗？或者你身边有人想领养流浪猫吗？”
“我妈不喜欢小动物，我从小到大都没养过宠物，”林佳慧扁着嘴，思索了一会儿又道，“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我身边的人，要是有人想养，我告诉你！”
“好，谢谢。”
周缘转过头，和林佳慧相视一笑，卷帘门打开，大家又投入到新一天的工作当中。
新一周的工作仍旧满满当当，周末他们去集贸市场扫街后，有十来个客户陆续来银行办理业务，周缘辅助着给他们办完业务，又帮忙去录了之前没弄完的贷款资料。
不光如此，晚上回到家里，这一天的工作依旧没有结束，周缘之前做过功课，柜员想要转岗客户经理，不光要跟领导提出转岗申请，申请通过后还要参加考试。
考试分为笔试和面试，笔试主要测试专业知识和业务能力，包括各种金融基础知识、业务技能、营销技巧；面试则是考察语言表达能力和协调应变能力。她不敢懈怠，于是回到家后，特地把打印好的资料拿出来，利用晚上的时间每天学一点。
然而她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房间现在已经被“闯入者”陶乐真占领，包括原本属于周缘的那张书桌，而每晚的客厅是属于蔡玉芬看电视的空间，所以周缘和陶乐真经过磋商，将她们卧室的那张书桌“一分为二”，中间以陶乐真的文具盒作为分界，两人各学各的，互不打扰。
这分界线的规定是陶乐真提出来的，自从上次两人拌嘴不欢而散，最后以陶乐真跑去蔡玉芬房间睡觉为结束后，周缘和陶乐真便很默契地进入到一段冷战期。
陶乐真的态度尤为明显，即便周缘在家里，她依然只会主动和家里其他那两个人——蔡玉芬和梁晓冬说话，看样子是真的上次周缘说的话被气到了。
周缘猜测，如果不是蔡玉芬半夜的呼噜打得太过分，说不定连晚上睡觉陶乐真也绝不会忍辱负重地和她呆在一个房间，不过周缘并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在她眼里，陶乐真现在的小情绪和心思就像很多年前刚来姥姥家的她自己，她看得清楚，却也不打算做什么解释。
“你，在看什么？”
本来两人正坐在书桌两头埋头学习，井水不犯河水，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好几天，没想到今天陶乐真却突然破了戒，打破了房间里原本的静谧。
周缘停下笔，转头看了陶乐真一眼，“银行考试的复习资料。”
“银行还要考试？你不是已经工作了吗？”
陶乐真问。
“工作了一样要考试，只要想往上走，就要准备，跟你上学是一个道理。”
周缘说完，抬眼的时候却看见陶乐真眼神莫名闪烁了几下，而后低下头，盯着面前的练习册发呆。
“你怎么了？”
周缘问。
“没怎么。”
陶乐真闷声闷气地回答，周缘从她向下走的尾音判断出，这小孩今天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周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做笔记。
小孩自己不愿意说就算了，她也没工夫做什么知心姐姐。
只是虽然心里这么想，可余光还是忍不住一直留意着旁边，只见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笔，低着头开始抠自己的手指，过了一会儿又从书包里翻出另一个作业本，哗啦啦地快速翻了几下，可明显注意力不集中，纯属发泄。
“你到底怎么了？”
周缘顿了顿，最终还是没忍住，转过头看着小孩，眉头微微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