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转头不要紧，却看见陶乐真眼睛红红地盯着她，看上去委屈巴巴，周缘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声音放轻了些。
“跟我说，到底怎么了，嗯？”
陶乐真这回眼圈和鼻头都红了，她盯着周缘，将手伸到背后的书包里，翻了几秒，而后慢吞吞地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团放到桌上。
周缘怔了一下，而后伸手接过纸团，将它一点一点轻轻展开，然后才发现这纸团，其实是张三年级的小测试卷。
只是上面的分数并不理想，大片都被鲜红的中性笔画上了明晃晃的“叉”。
周缘接过试卷，又看了看身边委屈巴巴的陶乐真，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因为这个，你就哭鼻子？”
周缘有些疑惑地看着陶乐真，没想到她会因为这样一次的成绩不理想掉了小珍珠，周缘的成绩从小到大都是中等，像这种小测，考不好的时候更是比比皆是，所以她早就习惯了。
而梁晓冬更不必说，他长这么大的试卷上就没见过几个对勾，所以周缘没有想到，陶乐真在学习这件事上会有这么强烈的自尊心。
这在她们家，可真是新鲜事。
“不值得哭鼻子吗？我从来都没看过这么多叉叉。”
陶乐真的语气有些激动。
“你刚转学，一时不习惯也算正常。”
“才不是因为不习惯，”陶乐真开口打断周缘，她扁着嘴巴，语气更加委屈，“以前我的功课都是爸爸辅导的，爸爸是教授，什么都会，可是梁晓冬什么都不会。”
“还有姥姥，她也不会，而且她现在还每天出去跳舞，根本没时间理我。”
陶乐真越说越委屈，金豆子成串地顺着脸颊往下掉。
周缘看着她，顿时觉得好笑又无奈。
“那你说怎么办？小孩，这个家里现状就这样，没有你爸爸那种高学历，你得接受现实。”
“可是成绩不好真的丢人，而且还会被人看不起。”
陶乐真用袖子抹了抹眼泪，仰着脸对周缘道。
“谁给你灌输的这个道理？成绩和人缘没有必然联系，如果一个人因为你成绩不好看不起你，那是他的问题。”周缘微拧着眉头，反过来问陶乐真，“你们班有人看不起你？”
陶乐真愣了一下，吸了吸鼻子，低头的同时猛地摇摇头。
周缘抿着唇，认真地盯了陶乐真一会儿，而后伸手拿过那张刚刚被她抚平的试卷，轻轻放在两人中间。
“哪道题不会？”
陶乐真睁大了眼睛，慢慢转过头，像是没想到周缘会这样说。
“问你呢，哪道题不会？”周缘将皱褶的试卷一角捋平，耐着性子说，“脾气还挺大的，试卷被你揉成这样。”
“先讲这道吧。”
陶乐真犹豫了半晌，似乎在小脾气和尊严之间抉择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于是指了指第三题。
周缘看出她的小九九，觉得有些好笑，却并没揭穿，只是清了清嗓子，开始耐心地讲解起来。
讲着讲着周缘就发现，现在小学生的题确实越来越难，怪不得梁晓冬和蔡玉芬根本搞不定。
“都听懂了吗？”
把试卷上陶乐真的错题全部讲完，周缘低头一看时间，竟然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听懂了。”
陶乐真乖巧地点点头，眼睛还有点肿。
“讲题呢？我怕你们累，给你们熬了点绿豆汤，快喝点。”
房门被敲了两下，刚跳完舞回来的蔡玉芬推门走进来，把两碗绿豆汤搁在桌上，陶乐真赶紧将那张试卷收起来，藏在练习册的下面。
周缘和陶乐真对视一眼，明白她是不好意思让蔡玉芬看见。
“对嘛，姐妹俩就该这样，一起学习，互帮互助，多好。”
蔡玉芬笑眯眯地看着并肩坐着的周缘和陶乐真，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跳完广场舞回来，这俩原本在冷战的孙女就脑瓜碰在一块，一个还给另一个讲上题了。
不过在她看来，只要关系缓和，就是好事儿，这样她的广场舞，也能跳得更安心。
“姥姥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儿叫我啊。”
蔡玉芬说完，笑眯眯地带上了门，留下周缘和陶乐真面面相觑。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捧起碗，开始喝绿豆汤。
“你明天，能不能接着给我讲题啊？”
喝着喝着，陶乐真忽然这样说。
周缘看了她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反问了一句，
“你在跟说话？”
陶乐真愣了一下，而后嘴巴紧闭起来，犹疑地看着周缘。
“不说就算了，讲题也挺费时间的。”
周缘将陶乐真的练习册推过去，淡淡道。
陶乐真一看周缘的动作，立马有些着急，像是生怕她反悔，不给自己讲题了，于是纠结半天，还是小声说了句“姐姐”。
“什么？没听清。”
周缘身体微微前倾，朝陶乐真眨了眨眼睛。
......
陶乐真皱着张脸，攥着小拳头，提高了音量，
“姐姐！”
周缘盯着她圆鼓鼓气呼呼的脸蛋看了几秒，终于扬起了嘴角。
第24章 彭霄，一会儿我请你出去吃饭吧？
不知道是不是婚前焦虑作祟，眼见着距离婚礼日期越来越近，戴梦娇在闺蜜三人群里发的牢骚也开始多了起来，不是吐槽婚庆公司不靠谱，就是懊悔没预约到理想的婚礼主持人，周缘每次看到群里那一长串的发言，都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踏入婚姻，也省去了许多烦恼。
不过此刻作为伴娘的周缘也没那么清闲，她原以为只要婚礼当天在新娘旁鞍前马后就好，完全没想到自己还有一关没过——去婚纱店试伴娘服。
“我可不要让你穿淘宝上那种千篇一律的裙子，上次我和老刘来试婚纱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件很好看的伴娘服，你必须得试试。”
婚纱店里，戴梦娇一边拽着周缘的手，一边招呼店长。
“亲爱的，上次那件绿色的伴娘服帮我拿过来呗。”
“绿色？会不会太乍眼了？”
周缘连平时都不爱穿这种鲜艳的颜色，更别提在别人婚礼上了。
“乍眼怎么了？我的姐妹就是要漂漂亮亮的。”戴梦娇不以为然，冲周缘眨了眨眼，“再说了，我这么好看，还怕你抢风头啊。”
“自恋。”
周缘扑哧一声笑出来，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店员手里拿着的那件绿色的缎面长裙。
“我是草坪婚礼，这个颜色刚好很搭，快去试上给我看看。”
戴梦娇将裙子塞到周缘手里，催促她走进试衣间。
小城里人们的穿衣打扮普遍简单，而且因为性格和工作使然，周缘很少有场合穿这样精致的裙子，尤其是这种露肤度高的，更是少之又少，以至于换上裙子走出试衣间时，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我的天啊，真好看！”
戴梦娇玩手机的间隙抬起头，看见周缘的时候眼睛一亮，站起来围着她绕了两圈。
“做什么？这么夸张。”
周缘微微皱眉，推了她一下。
“夸你呢，还不领情，”戴梦娇站定在周缘面前，伸手将她乌黑柔顺的头发捋到耳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满意地说，“好看，真好看，就这件了。”
“别，我还是觉得这颜色有点突兀……”
周缘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小姐，你就听新娘子的吧，你穿这件很好看，衬得你更白了，而且你脖子长，锁骨又好看，这件一字领更能凸显你的气质！”
旁边的店员在一旁劝和。
“对，你就听我的吧，我的眼光绝对没错，”戴梦娇对周缘道，“再说了，我家老刘特地嘱咐过我，叫我好好给伴郎伴娘安置好一切，让大家都漂漂亮亮的。”
周缘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全身镜中的自己，眼前的女人只着一件绿色长裙，一字领口，长发被拢到一侧，露出瘦削的肩头和修长的脖颈，是一个和平时完全不同的周缘，连她自己，都忍不住仔细端详起来。
似乎看久了，好像也还不错？
她抿了抿嘴唇，这样想着，便点头同意。
“说到伴郎，这个彭霄应该到了吧？”
戴梦娇一边嘟囔着，一边站起身，往窗外看过去。
“谁？”
周缘忽然转过头，有些没反应过来。
“彭霄啊，我老公的伴郎，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
戴梦娇看她一眼。
“彭霄，也要过来？”
周缘抿着唇蹙眉询问。
“当然啊，总不能你伴娘穿得这么好看，让人家伴郎自己准备衣服吧？那不成区别对待了嘛。”
周缘顿了顿，没想到戴梦娇会把彭霄也约到这里。
不过即便约来了也没什么，大家也不是什么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