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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尘海:如是我闻_随便火火【完结+番外】(131)

  他说他不愿离开...

  他说他要同那帝姬成婚...

  他还说...他心悦帝姬...

  可是......

  “心悦?心悦又是何意?”

  十三的眼底布满了困惑,她大概其知晓心悦一词作何解释,然她此时发问,是想弄明白未了口中的心悦,究竟为何。

  她下意识觉得,小和尚是用错了词。

  是啊,何为心悦呢?

  未了墨瞳半垂,眉眼不觉低了三分,在此之前,他还从未思量过这个问题,毕竟‘心悦’之事,一向同他不相干。

  只是眼下,即便没有她的追问,他忽然也想探究一番,心悦为何。

  再度抬眸,他凝望着不知何时与自己拉开了距离的十三,良久之后,缓缓开口。

  “心悦,大约是…难以克制的感受......同她待在一起,便很欢喜...若见不得,便生思念......”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同她相别三载,算起来,数千个秋冬不止。

  原来思念牵挂,并不会因为时日久了便会烟消云散,而是会根深蒂固,化作本能......

  “......她开心时,我便开心,她若难过,我亦心疼......”

  ......太好了小和尚,狐的灵力足足恢复了三成,悟明老头儿果真有些本事!

  ......怎么办啊小和尚,狐好像真的回不去了...呜呜......

  “......她喜欢的,全部想给她......”

  ......呜哇,小和尚,这个沐浴的豆子是什么法器,又香又滑还能生泡泡,狐可太稀罕了......

  ......虽然竹玉糕很美味,但还是不如木樨糕香甜软糯,小和尚,你觉得呢?

  “......不想她生病,宁愿所有的伤痛由我来替......”

  犹记那年,黑白无常将她抱回寺中时,她浑身浴血的样子,他守了她几日几夜,见过那遍体鳞伤,道道透骨,血流不止......

  他也记得,三年前,休武送她离开时,又是神魂俱损,命悬一线......

  她似乎,永远都在为他流血,因他而伤......

  所以这一回,他不再允许如此。

  “......她说她会陪着我,如若可以,我也想与她相伴长久......”

  ......小和尚,莫担心,有狐在,狐定会护着你的......

  若可以,他真的很想同她去看一看,那俊疾山的落日云霞......

  ......

  未了娓娓诉说,点点琢磨。

  原来这便是心悦......

  原来他对她,从来都是心悦......

  是从何时起的念头呢?

  是初见神女禅室挑灯弄烛时,还是她夜半归来,携着一身的寒雾清冽,张牙舞爪地咬了自己...抑或是她为了自己,不惜违抗天道禁制,险些丢了性命......

  从前休言曾提醒他多次,可叹他那时未及看清,还叫休言莫要着相。

  便是可笑至极,原是自己被无知无觉困住了真心,陷入了幻相。

  豁然通明,却刹那悲凉。

  他注视着面前的她,双目灼灼,缱绻顾怜,似在无声倾诉着难以诉出口的眷眷之心。

  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口中所指的‘她’,究竟是谁。

  ......

  可十三不知。

  未了的话,在她耳畔荡曳,时而远,时而近,似山谷回响,又似溪泉低吟。

  那般不真实,那般想让她屏蔽掉。

  十三恍惚间觉得,他口中所言,皆是她同他之间发生过的,可他这般讲出来,又叫她以为,那不过是自己的幻念,她同他,不曾有过那些......

  她从未见他脸上出现过这般神色,满目柔意,温存得近似灼人。

  他虽眼望着她,却又不是因着她。

  那神情,是为他口中之人,那个他心悦的人。

  小和尚动了尘心,这本没什么,十三却觉得自己胸口,似被无数寒丝布下天罗地网,囚困住了玲珑七窍,她怎么都挣脱不得。

  三年,不过三年,小和尚怎就被别人抢走了呢?

  她忽然想到了七不悔。

  她那七姐,在她未入谷时,也算是被五哥疼在心尖上的妹妹,可后来她入了谷,五哥显然是同自己玩得更近些...她分走了属于七不悔的宠爱,如今想想,七不悔那时该有多难过,也无怪乎会讨厌她了。

  好比现在,她的小和尚被抢走了,她是很想吞了那盗贼的。七不悔没扒了她的皮,委实很善良了。

  许是被胸膛内的翻搅分去了太多的心神,她甚至不晓得此刻该做什么反应,究竟是该按住躁动难受的心口,还是该抚向不大清醒的灵台,抑或是,哭出来,顺顺憋闷?

  她应当是想哭的,因为她双目酸得又胀又痛,可现下倒是一颗泪珠儿都挤不出来,硬生生堵在那,越积越沉。

  这里也痛,那里也痛,她顾不及,便索性哪里都不顾了,呆站在那,没做任何反应。

  ……

  “......所以,是儿,我不能离开。”

  未了说完这番话,伸手端起面前的茶盏,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

  茶已冰凉透底,

  方才未及饮下,此刻便刚好用来压下他心头的复杂难喻——那既有刚刚发觉的悸动,又掺杂着无奈的悲戚。

  “可是...你明明答应过狐,要同狐一起,狐去哪里,你便去哪里...”十三自己尚未知觉,她的声音,像是被浸湿的棉布裹住了似的,沉闷喑哑得很,“难道便不作数了?”

  未了怔怔地望着那双浅金瞳,透如琉璃,澈如冰玉,可眼下却异样明亮,好似漫天星碎落入寒潭,湿意盈满,就快要溢出来了。

  “那不一样...”他无法再强迫自己去直视那双金瞳,只好借着茶盏,避开了视线,“是儿,你读过许多戏文话本,应该明白的...我同你,可是男女之情?”

  “自然——”十三蓦地愣住,眼中晃动着迷茫无措,“你同狐,自然是...是知己...”

  未了露出一抹苦涩浅笑,“这便是了,从前我并不知晓...如今,一边是小友知己,一边是情动挚爱,我又怎能弃她于不顾?”

  知己......挚爱......

  十三怆然凝滞,她在想,现下若是像从前那般冲过去按倒小和尚,将他揍个乱七八糟,他是不是就还会同从前一样,站在自己这边了?

  未了知道,她很难过。

  他又很庆幸,她只是有些难过而已。

  可她仅仅是有些难过,却又让他...说不上来的落寞。

  也是荒唐,他这三千欲念,皆在此刻具象了。

  ......

  十三:“那、那奉先寺其他人呢?你便也不管了吗?”

  似乎整理好了险些失控的情绪,未了再次抬眸,眼角微微上扬,极力表现出温煦和悦,“这个无须担心,我已着人安排好了,明日之后,便送他们离开。”

  十三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可脑子乱哄哄,一时间叫她难捋出头绪。

  未了也没打算给她思考的空隙,顺势转移了话题。

  “说到这个,明日大婚,你既来了,原也该观礼,只是...”他轻抚着袖口,将玉石佛串藏得更深些,“你同她,从前闹了些不愉快,便不好去了吧。”

  十三没有出声,眸光渐渐暗了下来,一片冷凝。

  未了却做不见,自顾自说着:“正巧方才侍女送来婚服,说是改好了尺寸,是儿帮我瞧瞧可好?”

  说罢便径自起身,朝偏殿悬挂着的婚服走去。

  十三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可到底动作滞涩了些,指尖堪堪滑过衣袖,任其错开。

  她不觉垂眸,盯着自己微微瑟缩的手指发愣。

  “......虽是婚服,却也过于奢华了,是儿觉得呢?”

  烟罗雨丝锦织成的广袖白襦,金丝绣成祥云瑞兽,薄雾云纱的罩衫,一举一动浮光跃金,华丽而不俗。

  在他背对着她翻开婚服前襟时,她再没能忍下去,转身化狐,踏着桌案,破窗而逃。

  ......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未了终于松开了被他捏出褶皱的衣领。

  他抬起右手,用力抚向方才被十三指尖滑过的左臂,仿佛在替她拉住自己。

  胸口有什么在翻滚着,挣扎着,一丝腥甜涌向喉咙,他用尽全力压制着,就像方才在她面前压抑着心底的真实那般用力,双目赤红一片,是汹涌不止的暗潮。

  他不知心中该作何想,亦不知思绪该寄往何处,总之,是无法再轻言此心安住。

  从前,他不解师父,明明已将成正果、却又因点点凡思而停驻步伐,于生门前迷失。

  他同元慧,他们本为佛子转世,生来便带着方寸菩提,于修行上,可谓百家诸法游刃自通。他们本该像带着使命穿梭于凡尘的旁观者一样,无论是行于万花丛、还是出入污浊泥淖,不染、不留既是本能,于私欲小情之事,自来通透,亦心无挂碍。

  然而如今的自己,却真真切切地体味到了人之所欲、人之所畏、人之所…未尽难了......

  如今的自己,心染凡尘,身陷泥淖,才真正了悟何为人间事、世间人。人生诸般苦,不亲身经历,又何谈勘破贪嗔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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