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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尘海:如是我闻_随便火火【完结+番外】(15)

  只是,他却未曾想,竟连娘子的尸骨都不得见上一见。

  由于天气热,人又没得突然,邻里说,清泉大师批了下葬的时辰,恰恰当晚亥时一刻就是吉时,于是便做主将尸体火葬了,只余这青坛承玉灰。

  “什么青坛玉灰,实则是清泉给许娇娘强行喂下了醉生梦死!”清虚唏嘘道。

  这是勾栏院里特制的一种迷药,专为有特殊癖好的客人准备助兴的,堪称假死药。

  也就是在六个时辰内,服药者会呈现出一种假死状态,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但身体却柔软无比。

  当时被派去的小沙弥并不曾仔细辨别,只探了没有呼吸,就惊惶失措的跑出去上报师兄师伯了。紧接着‘恰巧’在散步的清泉便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赶到了许娇娘的‘尸身’前,假模假式地查看了番,只道了句“阿弥陀佛”,摇头喟叹,做足了戏。

  他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对围在院门口循声赶来的邻里们宣告结果,并禁止了热心的庄民上前查看,“逝者已矣,莫要再扰了她的清静。”

  许娇娘的‘死’就这么被儿戏般盖棺定论了。

  接下来就是计划的第二步——

  待到夜深之时,清泉命人将许娇娘的‘尸身’恭恭敬敬抬到庄子后面的无名山上,先是装模作样地做了场法事,接着便就地火化了。

  对此,当然有反对的声音,庄内与她相熟相亲的邻里还是有不少的,纷纷要求等其相公回来再进行安葬,且事情刚出便有人赶去太初山通知李大柱了,只不过从结果来看,应当是没赶上。

  总之反对没起到什么效果,因着人去得突然,清泉顺势将话锋引向不吉利之说,又表示需得赶紧做场封闭的法事,将人好生送往轮回。

  这些邻里虽遗憾难过,但也知人微言轻,不敢将事情闹大,只得沉默罢休。

  ……

  “可实际上呢,抬棺的沙弥,半路就改了方向,将这昏睡的许娇娘,抬到了清泉的一处郊外私宅,再次捧回庄子里的,是些于林中山路捡来的鸟兽尸骸烧成的灰。”清虚讲到此处,不由得也拧眉摇头,眼中愠怒一片。

  ……

  且说到了私宅后,不过盏茶的工夫,许娇娘便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身着薄纱衣裙,躺在陌生的锦缎罗玉床上,身上盖着鸳鸯蚕丝被,红鸾幔帐垂在床边,半遮半掩,甚是旖旎。

  她惊恐而起,却被惯性拉了回去,这才意识到自己双手已被绳索缠绑在两侧的床架上。

  许娇娘花容失色,双眼噙着泪珠颤声呼救,也就片刻后,清泉和尚便挂着道貌岸然的笑容推门走了进来,而许娇娘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便猜到了隐藏在这副伪善面孔之下的邪念恶欲,只是一切都晚了......

  她应当早该发现才对的,她该再警惕些才对。

  早在她及笄后,便能偶尔察觉到那束隐藏在某处、令她毛骨悚然的逡巡窥探,直到她成亲,那目光才逐渐消失。

  这么些年,她已嫁作人妇,生活已安稳,就忘记了该有的防备,仿佛那令人生寒的目光只是自己的错觉。

  原来,魔鬼从未真正远离她。

  ……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清泉终于如愿以偿,而许娇娘被整日关在房间里,任她哭闹绝食都没用,只会换来清泉对她的加倍凌辱。

  就这样不知浑浑噩噩过了几日,突然有一天,她听见院子里传来阵阵吵闹,还夹杂着叮哐的敲打撞击声。

  她贴近窗子仔细辨认着,瞬间激动得难以自持,不是旁的,正是她夫君李大柱找来了。

  她刚准备开口呼救,猛地哽住了声音,看着身上被强迫套上的绫罗锦衣,遮不住春色的轻透纱裙,她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那个温馨简陋的茅屋小院了。

  许娇娘滑坐在地,双手揪着胸口的衣襟,力度大得指节都泛白,她紧咬着下唇,将呜咽吞进喉咙,泛红的眼眶蓄满泪水,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终是没止住,串串盈盈地坠落,如此凄楚哀然。

  近在咫尺,却如隔深渊。

  直到院子里嘈杂的声音归于平静,她面如死灰地坐在地上,毫不知彻骨寒凉。

  ……

  清竹对此有些诧异,“许娇娘没跟着走倒是好理解,那李大柱又怎知人没死,还追去了私宅?”在他听来,这事儿清泉做得也算干净利落,再加上庄子里都是一言独大的行事风格,应该不大能有人会多嘴掺和才是。

  “这事说来也是巧合,只能是佛祖怜悯吧。”清虚苦笑。

  ……

  原是李大柱想为自己这苦命的娘子更换一个玉瓷骨灰坛,许娇娘生前跟他过得苦,没住着好地方,但死了总不能再委屈了。

  他拿出所有的积蓄,到玉器铺选了上好的材料,请师傅做灵坛。

  师傅手艺好出活快,三日不出,这瓷坛便做好了,李大柱捧着它,脚下一刻不停地往家赶。

  可就在上了香,替亡妻更换灵坛的时候,这倾倒出来的骨灰,却颜色不一,甚至夹杂着未烧化的鸟兽残骸。

  李大柱顿感头皮发麻,原本的彻骨悲伤,此时却是恶寒遍身。

  他只是憨厚老实,但并非愚蠢痴傻。

  发现这坛中骨灰有问题时,他便警觉地回忆这整件事,从始至终都透露着解释不清的诡异。

  于是乎,他开始默不作声地查探,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

  “还别说,真是让他蹲到了。”

  ……

  起先是他觉着清泉对他的态度很不正常,似乎有意躲着他。其实关于清泉和尚的传言他或多或少也听过,就说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那些买了户籍混进庄子的人,即便不会大肆讨论什么,但私底下也没少抱怨。

  再就是替清泉办事的那些个小沙弥,心性都算不得稳定,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也没少吐露隐晦之事,尤其那些风月秘事。

  有这些认知在先,让李大柱不得不提溜着心弦,暗里悄悄关注着清泉的动向。

  他不眠不休,冒险蹲守跟踪,最终将目光锁定在这处偏僻的宅院。

  原因有二,一是这里距离行蕴庄的后山很近,有小路可通行;二是这处院落只有一间正房,两个粗使婆子在打理,而正房还上着锁,明显是关着什么人。

  清泉每次会带着贴身伺候的小沙弥来这里,粗使婆子便将正房开了锁恭敬地请他进去。

  也不知为何,许是拜过天地敬过鬼神的夫妻本就有着莫名的感应,李大柱几乎肯定自己的娘子就被关在这处院落里。

  当天许娇娘听到院落里传来的争吵,确是李大柱前去营救所闹出的动静。

  他特意避开清泉,本想着凭自己的身量制服两个年岁不小的婆子,强行将人救走应当不成问题。奈何天公不作美,清泉是不在,可恰巧赶上闲居阁几个伙计来送镜台香几,见他与两个婆子纠缠,只当他是个市井无赖,这下可就双拳难敌四手了。

  毕竟他的确没有任何实锤。

  说自己的娘子被奉先寺的禅师掳走关了起来?这故事讲出去茶馆里的听客都不会信。

  清泉和尚得知后,不仅没有心虚害怕,反倒顺势给李大柱安了个强盗罪名,让衙门施了杖刑、除了户籍后,便将其赶出了行蕴庄。

  这行事狠戾的做派,使得众人莫有敢替其求情。

  ……

  “要说李大柱也是有些谋划的,被赶出来后,并没有选择跟清泉硬碰硬,而是带着伤躲在庄子附近,直到我们这次去巡庄,他才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当街跪下陈冤诉苦,也算给清泉来了个措手不及。”

  清虚回想起当时的场面,不由感叹,那瞬间他深觉自己胜似微服巡访的青天大老爷。

  待他与休武等人

  听了李大柱的陈述后,第一时间便将清泉收押问话,然后匆忙赶去营救许娇娘。

  只是,那私宅早已经人去屋空。

  唯余那张雕花罗汉床上,一滩干涸乌黑的血迹。

  据清泉说,那日李大柱来私宅闹事,许娇娘于屋内听得一清二楚,受了不小的刺激,夜里便......

  等发现时,血都流干了,那身纱裙,绯色变赤红,无处话凄凉。

  ……

  提审清泉时,他这早被酒色掏空了的肝胆,没甚骨气,几个来回就在休武的掌刑下认了罪。

  其实也并非他胆子小做事愚蠢,而是南楚上下,寺院庄园皆是这般风气,朝廷默许,官府不管,谁还会小心翼翼防范着?也就奉先寺管得尚严些,但以元慧为首,都是些既古董又本分的出家人,哪里想得到这些花花肠子,腌臜之事!

  即使是出家人,也并非没有俗世扰心,修行路上布满种种考验,可像清泉做的这些六根不清不净之事,与那地狱罗刹有何分别?

  说白了,李大柱这次敢跳出来戳穿指正,赌的是奉先寺的清誉,是上梁仍正的概率。

  ……

  话至此,戒事堂内再次陷入了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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