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带煞?
萧云州摇摇头,不愿再想那荒唐经历,心里惦记起另外的事,转而问道:“既如此,不知我与定兄是何前缘因果?”这一世愧对兄长,他依旧惭愧难安。
“哦,他不就是——”
“贤弟。”
白不解被打断话,一鬼一无常转头望去,即见一脸蒙雾的黑不辩带着定重山游荡飘来。
“兄长!”
萧云州喜不自禁,迎上前去。
定重山咧嘴一乐,一如生前。
“兄长,实在是……云州对不住你!”萧云州心怀愧疚,一上来便要磕头谢罪。
定重山大手一捞,将他拎了起来,“这是做啥,本就是前世有因,何来亏欠不亏欠,我只晓得能与你重逢便很开心了。”
“兄长?”萧云州从方才就在困惑此事。
定重山挠挠头,随即指了指三生石,道:“是我啊,小春。”
萧云州:哈?
小春……
“竟是你?!”
“呵呵,是我……”
萧云州方才知,为何自己与定重山明明性格迥异的两人竟能一见如故、相逢恨晚,原就是前缘相续,命中注定。
“可上一回也是兄长舍身救我,助我逃走,如今,我竟恩将仇报,又害了兄长……”萧云州自责。
定重山却道:“这可不是,上一回虽看上去是我同其他人助你逃走,但实则是因你不顾一切地去奉先寺请圣子,加之你原本出身望族、高官之后,有能力走到圣上面前,揭露禄康王那狗贼的罪恶行径,也算是替我们申了冤屈,还救了那些尚未遭毒手的孩子们。况且后来,你又因这件事损了名誉,终身未娶……所以几番相加,你倒是更吃亏些,今生这一遭,我也不算冤枉。”
萧云州:“这……”
“他分析的倒不错,”白不解双臂环在胸前,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也跟着附和几句,“所以你这一世情缘方面好起来了,又
是万人迷,又是公主提亲的,长得俊,嫁得体面,算是顶好的红鸾配置了。”
萧云州:……那还真是谢谢了
“那兄长同小圣子又是何因何故?”
算起来并不是什么因缘线上的,又怎会成了孤尘的父亲?
“关于这个……我也是后来才知晓,”定重山一脸感慨,“从前那一世,我们这些惨遭害命的幼童,心切报仇,便想修习鬼道,也损了阴魂。后来有幸得两位无常大人相救才来到冥府,但想要投胎轮回,却不是那般容易,需得净化魂魄,消除浊气才行,否则便是百十来年也难入轮回……多亏圣子慈悲,一直为我等念经超度,消災解厄。有他那般修为的圣僧助力,我才能这么快就修复好魂魄,进入轮回……我想,应当就是这个原因吧。”
萧云州点点头,“原来如此……”他下意识地看向白不解,似乎在等对方的确认。
“唔,没错,大概其吧,”白不解兴致正浓,积极参与,“主要因果业力这事一贯难说清,咱们冥府的人书生死簿也就是大致的命轨载录,真正的业债还受、果报程度的衡量,还需得看轮回之境的安排,深深浅浅都是天意莫测。”
萧云州不由感叹:“因果之事,当真奇妙。”
白不解赞同,谁能晓得何时何地相遇相欠再相报?譬如这一回那身殒的三万重山军将士里,便有当年那些鬼童在,而定孤尘带去救援的三百骑兵,亦有他为刘寅初时在乱葬岗超度的那些游魂残魄……
“可你们判官阎殿不是可以改凡人命数吗?还有天上的神佛,不是都会法术?逆天改命…应当很容易吧……”萧云州单纯地好奇。
“想什么美事呢?!”白不解双眼瞪得圆鼓鼓,想了想,觉得这话似有不妥,随即又改口道,“也不是说不可以,各位尊驾自是有逆天改命的本事,但却不能那么做。那是违反天道、有逆轮回之境的行为,是要承担相应的因果的,越是位阶高的神佛尊者,越不愿沾染因果,尤其是有关轮回之境的因果,这其中,就属你们人界的事麻烦透了!”
萧云州:……我们……人界?
一脸云雾缭绕的黑不辩在一旁默不作声,似乎早已习惯了同伴的口无遮拦。
……
看着双双远去的萧云州和定重山,白不解忍不住发出感慨:“三生石看过了,又遇旧相识,如此一来,八卦且有得聊呢……倒也是美事一桩,至少跟这儿等着轮回排队便不会那般无聊了,你说是吧,黑黑?”
本想等黑不辩的回应,却传来一道令他脊背发紧的声音。
“的确,本官也觉得你们最近是否太过清闲了,都觉得无聊了。”
白不解缓缓调转了脖颈,露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崔判……”
黑不辩默默上前,替他将身子也调转过来,随即朝崔行之微微颔首,一礼过后,便拉着僵硬的小白一溜烟跑了。
崔行之半眯眼眸:……
第166章 我是来与你合作的
夜已深,重山军营地相较以往更显空寂寥落,似乎被一张看不见的网笼罩其中,隔绝了现实与虚幻。
北地多风,夏日亦然。入夜后的微风推着帷幔掀开些许缝隙,带着丝丝凉爽溜进内帐,驱散了一室的闷热困顿。
中军帐内,定孤尘正伏在案前,专注琢磨着面前的布阵图。
他让沈阔熄灭了帐内多余的灯火,只留下书案前的几盏,如此做并非是舍不得那几根烛火,而是一种暗示,提醒自己莫要为眼下迷雾中的种种而分神,也莫要因执念而陷入自障。
突然,温婉的微风卷起了不和谐的震荡,一道蕴含着杀意的寒光划破了一帐静谧。
不知何时潜入的少年,手持长枪,红衣如炎,似鬼魅般矫捷轻盈,自暗影处飞扑来袭,枪尖直逼向埋首伏案之人。
过于专注的定孤尘失了三分警觉,待察觉到杀意时,绿沉已近眉心,几乎是本能反应,他仰首沉腰,堪堪躲过尖锐的枪头,留下一缕断发散落案头。
“你——”
本想质问萧子舒为何突然发疯,却不料对方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击不中,便调转身形,长枪横扫,又追一击,那惊人的力道,足以让定孤尘意识到对方并非发疯,且那枪尖舞动的杀意也绝非虚晃。
烛火映面的瞬间,他才看清萧子舒此刻的样子——面容冷峻,双目半掩,淡褐色的眸子藏得幽深,却丝毫没有波澜颤动,空晃晃,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在定孤尘看来,那就像是被夺去了神志的提线木偶,而操纵他的,是肉眼不可见之力。
本就腿有伤残,行动受限,眼下他唯有利用周身的一切物件作为掩护。
书案断裂,笔墨砚台碎洒一地,烛灯倾倒,四下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如今与萧子舒的周旋,他靠的是多年的对战经验,熟悉那一枪一式的变化。
“子舒!你冷静点!”
他尝试唤醒对方,然而萧子舒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甚至步步紧逼,招招致命,在击碎了定孤尘扔过来的博山炉后,绿沉毫不犹豫地纵力上前,如毒蛇吐信般,迫向对方心口要害。
危急时刻,一柄重剑自窗幔飞入,白虹忽闪间,旋转着击向长枪绿沉,阻挡在定孤尘身前,化解了那致命一击。
随之而来的是一碗滚烫的药汤,萧子舒本能地闪身避让,挥枪扫落。
翻身而入的沈阔趁着间隙冲上去,一把攫住定孤尘的肩膀,将人救了出来,空出的手顺势抄起落地的重剑,横亘在身前。
沈阔与定孤尘飞快地对视一眼,不必说,二人皆发现了萧子舒的异样,只见他衣摆轻甩,跃过面前的满地狼藉,再次无声无息地提枪攻来。
没多犹豫,沈阔将定孤尘安置在一旁,即刻拔剑迎上。
剑枪相击,火花四溅,帐内铿锵撞击声声不绝,急促而混乱,一时间难舍难分。
“莫要伤他!”
这话显然是嘱咐沈阔的,毕竟另外一个此刻是人语不通的状态。
沈阔是沈府家生子,自小习武,十一岁便被指派到了沈芊雪身边做护卫,而后成了沈芊雪的陪嫁,被带来了北地。沈芊雪去世后,他便顺理成章地被定孤尘继承了。沈阔为人,不能说是木讷,而是生性寡淡疏离,从前在他眼里,最重要的是主子沈芊雪,而今自然便是定孤尘,除此之外,他连定重山的面子都不大给。
他的身手算不上顶好,但比萧子舒还是要强上三分的,倘若定孤尘不喊出那句叮嘱,以他的性子,不好说会不会下死手,因着他一定是以定孤尘的安危为首要,情面之类并不在他考虑范围。然而定孤尘开口了,他便会听话,手中的攻势立即就收敛许多。
只是他们都忽略了一点,眼下的萧子舒不知中了何种邪术,神情虽僵硬,但身手却异样灵活,且招招狠厉,就算沈阔今日不妥协,也未必能全胜,更遑论他退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