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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尘海:如是我闻_随便火火【完结+番外】(252)

  回忆虽不完整,但足以诉清了因果——她是灵狐,为寻他报恩。

  以身相许是他那前世强求而来,却未必是她的心甘情愿。

  他是迷茫的,自己对她的等待与执着无疑是源自前世那位的执念。

  那么爱意呢?他的心当真占满了全部吗?抑或是仍由执念而来?

  可笑的是这执念也许并非前世所留,他那前世,也不过是承袭了谁的遗憾罢了。

  然而比起这些,真正令他痛苦的,是每每与她相视,便会不由自主地去猜测,她真正倾心的是谁……她对他,会否只是爱屋及乌?

  倘若没有这些前因相结,她还会许他终身吗?

  恐怕不会,若无前因,她连他是谁都未必知晓。定孤尘,不过是靡靡众生当中的一缕尘埃。

  可只要相识,他无疑还会为她沉沦。

  怎能不呢?她那样特别。

  看似目空一切,可当她的目光望来时,会让人产生那对浅金琉璃中只承载着自己的错觉。她总是懒懒的偎在那儿,对周遭的一切淡然疏离,可并不冷漠,会在不经意间,给予对方最需要的关切。既不乖张,也不会强求什么,他实则很清楚自己的性子有多坏,对她的占有和控制近乎是圈禁式的,她却从不在意,依着他得寸进尺。

  她的纵容,让他变得贪得无厌,所以会愈发不满足。

  一想到她眼中的他不过是某人的延续,他便克制不住心中翻涌的嫉妒,他讨厌什么前世今生,他不想成为谁的替代,更受不得她心中记挂着别的谁。

  即便那个「谁」是曾经的自己,亦会让他抓狂。

  她本该,只属于他才对……

  ……

  一息叹尽,他披着斗篷,拽过床边的轮椅欲将下榻。

  隔间的沈阔听到动静,绕过屏风走进来。

  “少爷怎么只睡了这一会儿?”他将定孤尘扶上轮椅,顺势替他把斗篷系严实,留意到那略显苍白的脸色,不禁皱了皱眉头,“时辰还早,不必急着起身的。”

  定孤尘摆摆手,“无妨,醒了便睡不下了。”

  “那属下吩咐厨房早些备膳……小夫人说,休息不足,总要从吃食上补回来,”沈阔转身为他端来炉上彻夜温着的茶水,一句一句地转述,“小夫人昨日还特意送来了甜羹,嘱咐属下今早要盯着少爷服用。”

  本想拒绝早膳的定孤尘,听到「小夫人说」,便歇了驳回的心思,“嗯。”

  可梦里的那番往昔又不觉起了波澜,心口的闷堵越积越深,墨瞳晦暗一片。

  “少爷?”沈阔似有所觉,但一时间也无法猜透困扰小将军的是什么。

  定孤尘揉了揉眉心,没有回答沈阔的疑惑,而是换了个问题,“他回了吗?”

  沈阔蓦然一怔,随即便意识到他口中所指,点头道:“还没,不过算算时辰,也快了。”

  “如此,甚好,”定孤尘再抬眼时,双眸已复平静,“有些事,该尽早清了才是……”

  ……

  洛情来到定孤尘的营帐时,那人正独守棋案,凝眸沉思。洛情觉得,那神情不像是为面前的棋局所困,倒像是心里头的某个抉择未能落定。

  近来玄墨不大来这里,所以他并不担心会看见让自己妒火攻心的场面。

  他师姐给出的说辞是,军营重地,不好总是来打扰。但洛情心里清楚得很,她同定孤尘是犯了些别扭,且对此喜闻乐见。

  听到声响,定孤尘神色微闪,随即收了思绪望向来人,和善浅笑,慢条斯理地开口:“路途遥远,辛苦长史几经折返护送我外祖。”

  对面的人依旧冷眉冷眼,若有似无地哼了声。

  定孤尘没在意他的态度,而是指了指桌案,“手谈一局?”

  洛情眉梢轻挑,撩起衣摆落座,“彩头呢?”

  定孤尘面不改色,似随意一答:“一子一问,直言不虚。”

  洛情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可。”

  棋案被扫净,骰子比大小,赢了先手的洛情也没客气,径自揽过盛白棋的陶罐,利落地取子落盘。

  定孤尘一脸平静地端走黑子,垂眸扫案,像是对接下来的走势了然于心的模样。

  此前这二人并未对弈过,也不清楚彼此的路数,但洛情很了解刘寅初。曾几何时,他在那教书先生手上,可是吃了不少亏,说句惨败连连亦不为过。

  那人的棋路,刚柔并济,落子如行云流水,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藏玄机,每一步都是铺垫,都有可能成为最后的攻防绝杀。永远不能相信他表现出来的举步维艰,一旦对手掉以轻心,便会被毫无预兆地突起反击,那必定是瞄准要害,一通暴风骤雨的穷追猛赶……

  正如眼下这般。

  看着对方手里捏着从自己这儿赢去的三子半,洛情确定,面前的定孤尘,是从前的刘寅初。

  他不由绷直了唇线,觑看对面,神色变了又变,半晌,蓦然冷笑:“我输了。”

  指尖揉捏着温润的白玉子,定孤尘也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只是抬眼回视的瞬间,目光别有深意,“承让了,洛公子。”

  听到这称呼,洛情骤然沉了眉目,四周的空气陷入一片冷冽,隔绝了一切声息,寂若死灰。

  久到定孤尘以为等不到回应了,他才徐徐启齿:“三个问题,愿赌服输。”

  幽冷冷的声音,像从某处山谷传出来似的。

  显然,是不打算回应那个称呼。

  但定孤尘也不准备就此罢休。

  “洛公子这是不愿相认了…”

  “重要吗?又不妨碍你问我答。”

  “有道理,”定孤尘点点头,嘴角浮现一丝玩味,“那么,在下的第一个问题,便问洛公子与吾夫人之间,是何宿缘?”

  洛情嗤笑出声,月灰眸子里藏着一半轻蔑,一半挑衅:“原来你这般好奇啊?”他仿着狐狸平素的样子,故意舔了下齿尖儿,甚是傲慢地开口,“也罢,你既问了,我总得尊重规则,要同你说个清楚明白才行……唔…”卖弄关子似的顿了顿,若有深意地盯着对方,“我同她,应该说是羁绊,很深很深的羁绊…她是我的……师姐。”

  最后两个字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绵意,清白也变得暧昧。

  定孤尘幽深的眼瞳微微缩了下,神色虽没大变化,但内里已是忽上忽下转了几个回合。

  他听得清楚明白,对方是想告诉自己,他与她的羁绊很深,深到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地步,而「师姐」仅仅是个称呼而已。

  若是同门,她既为灵狐,想必眼前的洛情或也是某种灵物了,难怪,他有恁大的本事,就如同从前的她一样。

  洛情却不知这人在想什么,只一味地凝着自己若有所思,不由皱起了眉头,心里窜上些不甘,敲敲案台以表催促。

  定孤尘应声会意,不紧不慢地夹着一枚白子投入陶罐,而后拾起另一枚,继续问道:“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为了报仇,还是为了她?”

  “你以为呢?”洛情连眼皮都懒得抬,半睁半遮地斜睨一眼,语气不耐道,“我的确有笔债要讨,但也是为了她而来。”

  言止于此,便不再继续了,显然只是遵守了实话实说。

  定孤尘意识到自己的提问方式出了纰漏,让对方有空子可钻。

  不过,也并非全然浪费。

  他能肯定的是,她是为自己而来,无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声称要讨债寻仇的洛情,却是为她而来。

  洛情曾说,常公想要自己的命

  ,可上一世,自己并没有与常公相关的记忆,由此可知,他二者相识于更早之前。

  那她呢?可也识得常公?又或许,真正与常公结怨的是她?而洛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可这其中,自己又身处何位呢?她与常公的结怨,是否也同自己有着关联?源自自己并不知晓的某一世,那个她口中,自己救过她的那一世?

  “常公为何要杀我?”结束沉吟的定孤尘,缓缓抬起头,问出了第三个问题,“我想你知道原因。”

  洛情乜了眼对方手中的白子,反问道:“这是你最后一问?”

  定孤尘墨瞳微闪,没有回答是或不是。

  洛情停顿了片刻,扬起下颌,漫不经心地开口:“他要杀你,或是为了从你这里夺走某样东西……”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某样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但更不会属于他。”

  他觉得自己实在良心,本不用回答得这样详细。

  “某样东西……”定孤尘喃喃重复着,面露疑惑,想要继续探问,但从对方的表情来看,也知答案不会易得。

  于是,他将手中那第二枚白子投入陶罐,随即按住了被孤零零搁置在角落的最后一枚。

  洛情的目光随之移动,眯了眯眼,嗤鼻冷哼:“堂堂镇北将军不识数?三个问题你都已经问完了。”

  定孤尘的指尖却依旧按着棋子,“确切地说,方才我赢了你三子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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