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阎一脸凝肃,勉力迎战,于识海内回道:你觉得,他能放狐脱身?今日若不了结他,琢玉谷便难安,狐不能让他们落入险境。
【炎离叹息:“可眼下这架势,吾怕死的是你……”祂忽然一顿,“等等,你不是还有另外的灵魄珠吗,就不能再吞个一两颗?”】
苍阎不由一顿,思绪飞转:即便是五灵,也不可一体多珠,不过……虽不能吞,倒也可以借一借力。
【“那还等什么,借!”】
苍阎化鞭为锏,迎击乌蛇甩来的长尾,而后道出为难:怕是空欢喜……借力,需要时间。
想要借另外几颗灵魄珠的力量,非是像对面那货吸入魔息即可,她需要凝神结阵,少说也要半炷香。
然而她现在,面对两兽一魔,不得空隙,总不能大喊休战吧?
【炎离却道:“或可一试。”】
苍阎:?
【“意思是,你以元神出窍,暂且将身子交予吾。”】
苍阎迟疑:你确定可以?
【“半炷香而已,吾虽只有这一缕片魂,但尚能拿得出手。”】
识海处,羽主已摆出了跃跃欲试的架势。
苍阎犹豫片刻,此招虽险,但她深知,她同祂必得赌上一把,才好搏个绝处逢生。
第243章 终战
墨衣翻飞,纤薄的身子灵巧躲闪,有意拉开对战的距离。
垂首微滞,再抬眼时,金瞳已然覆染赤焰。
接过主导权的炎离蓦地抛出数道狐焰屏障,趁着间隙,将三颗灵魄珠掷向虚空,苍阎的元神即刻离体,随珠腾飞。
当狐焰屏障被彻底攻陷时,苍阎刚好凝出一方结界,将自己同珠子罩在其中,额间的五灵印映出耀眼银华,正与三珠通感相连。
始料未及的突变,眼前这番景象,令阿啮一阵错愕,不由停下了攻击。
顶着苍阎躯壳的炎离,忽而扬起一抹夷然浅笑,赤焰在浅金琉璃中荡来曳去。
“阿啮,可记得吾?”祂觉得他是记得的,否则犀燃也不会出现在苍阎这里了……
声音未改,但语气大不相同。
虚无恬淡,漫不经心,钻入阿啮耳中,激起一阵颤栗。
“你……你是羽主?”他睁大了双眼,神色复杂,震惊中又透着不易察觉的激动,“原来你真的寄在她元神当中……”
他曾有过怀疑。
事实上,当年在场的所有神佛仙灵,皆有此怀疑。
毕竟亲见祂散尽神魂,曳落九重,唯剩那一缕,护着玄狐归返幽都。
「炎离」举目望去,眸中不见波澜。
“阿啮,莫要再错下去了。”
久别重逢的心境被这一句轻飘飘的规劝毁得彻底。
阿啮表情再次扭曲,眼底布满幽沉戾气,阴寒的声音自齿缝间挤出,犀利诘问:“错?错的究竟是谁,羽主不应该最清楚吗?”
「炎离」眸色微凝,平静且沉默,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也清楚他为了什么。
“当年那场战役,他们是如何能从黎主手中夺走胜利的,又是用了何种卑劣手段,合该叫天道出来评评理!你难道忘了吗?他们天族是如何屠杀我灵族,奴役我们的兄弟姊妹,将我们赶去瘴气污浊之地,甚至让他们的傀儡人族踩在我等头上撒野!
“你知道我等现在被称作什么?妖!哈!妖?你可还记得,神族之始便分为天、灵二族,而今,我灵族,竟被整个抹去了神格,成了六界眼中的妖!
“何为妖魔?难道不应该是那些心怀叵念、侵占天地、以己独大、却又举着捍卫六域各族的口号反将白颠黑、妄图掩盖真相、在冤死的战神头上安插邪魔旗子的所谓正神?!”
“羽主,明明这些,你最是清楚!”
阿啮的满腔怒火在炎离面前泄得彻底。
历史试图将一切不公填平,即便有些浅淡的痕迹,终抵不过胜者的移花接木,真相变得越来越不重要,而执着真相的,便成了反世的异类。
「炎离」懂他的执着,那也是自己的执着,只不过对代价的衡量,祂心中自有一本账。
故而即便他说的是事实,祂却不能为了心底的执着而不顾一切。
“阿啮,你如何不明白,此举并非是与天族报仇,而是毁天灭地,让各族一同陪葬。”
心头盘算着苍阎所需的时间,开口时,带了几分拖延的意味,“方才你亦瞧得清楚,只须臾裂隙,六域结界便遭溶蚀,再过半刻,未等你倒转星阵,那天幕穹顶即会彻底坍塌。”
阿啮目光透着审视,突然冷笑出声。
“是我不懂、还是你们太过胆小,连试都不愿试?当初,你同她明明计划用此术解开轮回之域的封印!为何现在便怕了?”
“你…怎知晓?”
「炎离」深感诧异,浅金瞳在祂的主导下睁了又睁,微微轻颤。
当初,苍阎的确同祂提起过,聚齐灵魄珠或可尝试解开轮回之域,然彼时,凝出灵魄珠的,只有她和玄凤,所以这事,祂一向当苍阎在予祂安慰,并未抱有期待。
虽不知阿啮是从何听来的,但显然是逮着了蛛丝马迹后又跑到璆锵那拼凑个七分。
「炎离」不由摇头叹息:“此事原非你——”
“休要啰唆了,我是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阿啮打断了妄图劝解的「炎离」,“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羽主,羽主可为求公平冒天下之大不韪,亦会为阖族安危只身对抗九天神佛……”他顿了瞬,冷眼瞥向结界中的神魂,“她也不再是我认识的五灵苍阎,为了那点情爱俗物,变得优柔寡断,从前的杀伐果决丢得彻底!呵,果然啊,死过一次就是不一样,变得这般懦弱、胆小!庆幸我阿啮还未死过,尚不知惧字几笔,你们不敢,阿啮敢!”他将后半句扼在了喉中,眉骨绷成两柄宽刀,仿佛只要出鞘,便是止不住恨意的屠戮。
他也的确展开了屠戮,只见他抬手,再次凝聚魔气,玄龟和乌蛇应时而动,嘶吼着扑向「炎离」。
只是这回,已生魔心的阿啮不再留有余地,纵身加入了战斗。
炎离心头一跳,暗骂以多欺少的混账犊子,却只得无奈迎战。
祂手握犀燃,振臂一挥,骨锏霎时凝成长戟,破空横扫,一息千里,将飞击而来的尖锥石刃尽数碾碎。
折腰转臂间,长戟幻杖,格挡住阿啮的铁拳,随即借力一跃,再次拉开了对战距离,紧跟着,骨杖成鞭,回旋劈斩,错落成网,转眼便凝出风障,掀翻了扭动的蛇尾。
笑话,祂是来拖延时间的,又不是来决一死战,自然能躲便躲。
犀燃在祂手中,幻化多端,非比寻常的灵活,得心应手更似原主。
还真没错,祂的确是犀燃的原主……
“想不到重逢便遭恶战,真是苦了你了,犀燃。”
迎战的间隙,「炎离」不忘同旧器寒暄一番。
“不苦,犀燃愿与殿下并肩作战。”
声音自骨锏内传入「炎离」的识海,相交面对玄狐,犀燃终究多了些波澜。
在与还是玄墨时的狐狸结契时,犀燃即感应到了从前的魂契牵引,当然,也认出了狐狸。只不过作为器灵,她那时虽有感应,却太过虚弱,尚不能苏醒化形。
「炎离」轻笑。
“你在阿苍这里,吾更放心。”
“殿下之意,犀燃晓得。”
“好犀燃,那便同吾一起,替阿苍再争取片刻。”
“诺。”
……
金瞳弥散着淡淡赤焰,「炎离」极缓地翘起唇角,将骨锏舞得愈发凌厉。
但以一抗三,终究是稍逊一筹。
却说对面的阿啮,身形诡变,如影穿梭,时而结印,时而挥掌,与分体的玄武兽配合得天衣无缝,三者合一,每一次变阵,都是新一波更猛烈的攻击。
「炎离」被逼得接连闪躲,毫无还手之机,前脚刚落在玄龟的脊背,后脚就被追击而来的阿啮一掌拍了下去,堪堪用长戟稳住身形,便遭乌蛇吐出的血信利剑。
“本殿就这巴掌大的一片元神,你好歹让几招……”「炎离」抬手拭去满口腥甜,惨兮兮地抱怨,“人说杀鸡焉用牛刀,你竟半点旧情也不讲……”
阿啮却不言语,暴突的双目盛满杀意,他舍身舍魂,没有退路,便只有杀出前路。
「炎离」被打了几个回合,边呕血边气喘吁吁地朝苍阎的元神呼唤叫嚷。
“阿苍,你若再不快些,本殿这缕残魂可就要稀巴烂了!”
“臭狐狸!你倒是快些!”
“不是半炷香吗?你莫不是睡了?!”
疯言疯语一句接着一句,伤不断,血不止,然而唇角始终噙着弧度,那神情竟含着几分疯意,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这天地都掀翻。
……
却说结界中的苍阎,终于吸足了灵力,双眸骤然睁开,若星河倾覆,日月相融。
念随心转,神归本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