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奕欢不紧不慢咽下嘴里的食物，抬起头望着阮棠的眼睛，问：阮小姐，你什么话可以直接说。
“其实我本来就想见你一面来着，没想到今天碰到了，我觉得可能老天也认为我是对的吧？”
晚上大家约在小酒馆跨年，冯雪忙前忙后准备跨年夜大餐，贾英骏也有木有样地套着围裙帮忙，好在江梨今天被困在家里，吴家豪安安生生地端坐在餐桌前抱着ipad看行业资讯。
徐薇手里捧着一杯暖烘烘的焦糖拿铁，听阮棠说完，忍不住“嘶”得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压低声音问：她就真的答应见面了？
阮棠回过头往后厨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嗯”了一声，说：反正早晚都要知道，这事儿就像把剑似的悬在我头顶，不如我自己主动把绳子割断。
“你这调解功力，啧啧，你要是上那个金牌调解恐怕出名的就是你了。”
阮棠歪着脑袋想了想，否认道：其实也不是调解，调解的意思是两个人重归于好，我只是给她讲了讲我小时候的经历说，想想，他得了这个病，父母双方都有责任，将来肯定比我过得更辛苦吧，冯雪未必是个好丈夫，但我相信他肯定是个好爸爸。
“那你有没有想过，以他不愿意麻烦别人的性格，很有可能你俩就完了。”
“你公众号里不是写，那个叫萧什么的说过，至少有二十几万人可以给同一个女人同样的幸福，我觉得太对了，但孩子的爸爸只有一个。”
贾英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两人的背后冒出来，一只手搭在徐薇的肩膀上，笑着问道：什么爸爸？
徐薇心虚地白了他一眼，吐槽道：人家说萧伯纳，什么爸爸，你这空耳也太离谱了。
五个人煮着火锅看《海盗电台》，将近0点的时候，吴家豪说入睡时间到了就先离开了，徐薇也识趣地问贾英骏能不能开车带自己去兜兜风。
店里只剩下阮棠和冯雪两个人，她打着呵欠将电视切换到跨年晚会频道，电视里穿着礼服的主持人们刚好站在一起开始跨年倒数。
电视里众人数到“1”的时候，冯雪正握着酒杯出神，阮棠毫不意外，自从看到那张照片以后，他常常是这个状态。
阮棠勾过冯雪的脖子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他神情里有种上课溜号被老师抓包的窘迫感，笑着回吻了阮棠一下，轻声道：新年快乐。
“嗯，”阮棠伸了个懒腰，“我决定送你个新年礼物。”
冯雪愣了一下，柔声问：那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阮棠惊讶：啊？你准备礼物给我了？
冯雪神秘一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嗯，”阮棠握了握他的手，“我的礼物也是一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店里的生意跟前两天相比冷清了不少，阮棠坐在柜台后不停打瞌睡。
这样特别的一天，她以为自己会坐立难安。想了想，她还是站起来又将柜台里的咖啡杯洗了一遍。
冬天的自来水总是格外刺骨，激得她瞬间清醒了不少，不禁暗暗在心里佩服自己，亲自牵线让自己的男朋友去见前妻和儿子，拒绝了一笔只要自己再伸手够一够就能摇身一变成为真正老板娘的几百万投资，快三十岁了决定去尝试自己最不擅长的读书。桩桩件件，说给一年前的自己，她肯定无法理解自己所做出的选择。
在一口气做出这些决定的时候，阮棠忽然想起刚认识冯雪的时候自己去参加的那次富豪相亲会，出来的时候她脑海里莫名蹦出的那个念头，觉得那大概就是命运在不经意间给出的谶言，不禁感叹一切又是那么的合理。
Tracy收到她婉拒的消息之后约她来自己家坐坐，阮棠本来想推脱，但见她又发来了一句问：咖啡店今年的盈利状况怎么样？可别忘了咱们的对赌协议。
看着这几行字，阮棠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肯定惹金主不开心了，于是忙不迭回复：您发我个地址，我这就来拜访。
Tracy住在朝阳公园附近的一个高档小区，4米挑高的落地窗能看到大半个朝阳公园，视野极佳。
阿姨帮阮棠开门给她房号拖鞋后就忙不迭转身继续去干活，Tracy正坐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自拍，听见她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问：你要不要拍两张，现在是一天里光线最好的时候。
阮棠望了一眼需要完全仰起头才能看到顶的落地窗，心里忍不住感叹道：这光线什么时候差呢？
“Tracy姐，我知道你给的机会难得，不过我觉得我目前的眼界和审美，小打小闹还行，真的不足以支撑这么大一家店的运营和管理。”阮棠开门见山，神情格外诚恳。
Tracy懒洋洋地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问：你都想好了？我觉得年轻的时候很容易对读书啊出国啊这些事儿赋魅。
阮棠淡淡笑道：当初开咖啡店其实就算是冒险，来之前您问我咖啡店的经营情况，昨天我算了笔账，对赌目标恐怕是完不成了，不过这家店给我挣了不少勇气，其实跟你第一次见面我就在想，这些年我热衷的东西，我只看重它们的价格给我带来的附加值，却从来没有真正欣赏过它们本身，如果这样的话，我可能永远都只是物质的追随者而不是拥有它们的人，而且我也不想在你们跟我聊时尚和文学的时候只能附和。
“出国读书需要的钱可比你要赔给我的多多了。”
“这些我都算过了，好在我现在自媒体账号做的还不错，虽然我不知道我能被关注多久，但我想试试。”
Tracy想了想，忽然长叹一口气，说：你跟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比进步不小，虽然你的魄力在我看来没有用对地方，不过或许对你自己是件好事。
阮棠在回店里的路上接到冯雪的电话，他问：你去哪里了？
她柔声答道：来见咖啡店的投资人，汇报业绩，你在店里？
“嗯，我有事想跟你说。”
“我有事想跟你说。”
两人异口同声，分毫不差地同时说道。
冯雪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说那你快回来吧，想你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但这并不影响阮棠因为这句话联想到圣诞节夜晚喝的那杯热红酒。
第60章 .至近至远东西
车子开上三环的时候还是有点堵，司机师傅看着是个急性子，不时摇下车窗去查看前面的路况，一阵阵冷风灌进来，吹得阮棠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她倒是忽然不急了，悠悠地打开店里的实时监控看冯雪在干什么。
店门口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冯雪一个人在店里来回踱步，低着头似乎在沉思什么，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阮棠想起冯雪前几天提议说在家里装一个摄像头，这样他们白天不在家的时候可以看甜甜在干什么，那时候阮棠觉得多此一举，小猫还不就是吃饭睡觉跑来跑去，现在她顿时有点领会到其中的乐趣了。
冯雪在柜台前停下脚步，拉出一张椅子坐下来拿起手机开始疯狂打字。
他在跟谁聊天呢？
阮棠退出摄像头的app，打开微信和冯雪的对话框，但并没有新消息，对方也没有正在输入中。
会是她吗？阮棠探着头看向司机师傅的地图，上面还有一段路飘红，忽然有点着急了。
她走到店门口透过玻璃窗往里看的时候，冯雪还在聚精会神地拿着手机疯狂输入，她的心一截截凉了下去。
“我回来啦。”阮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笑着推门进去，看着他问：干嘛呢？
“没什么，”冯雪动作迅速地将手机界面切回桌面，回头朝她笑笑，起身倒了杯热水给她，问：是不是很冷？
“嗯，”阮棠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小朋友还好吗？”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成天都跟英骏他们在巷子里疯跑，没想到我的孩子，路都走不稳，我想拉拉他的手，他突然就发火了……”冯雪摇头叹了口气，看向阮棠，轻声道：但还是谢谢你。
阮棠握了握冯雪的手，说：你应该谢谢奕欢，如果她不答应见你，我也没办法了。
“对了，你想跟我说什么？”冯雪将阮棠的手包裹在手心，笑得有点勉强。
“啊对，我刚才去见Tracy，一个是她让我给她说说这大半年的经营状况，还有一个就是我暂时不打算接受她的投资了。”
“啊？”冯雪看起来特别惊讶，他一扬手，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水杯，水顺着桌沿滴在阮棠的大衣上。
她“啊”得一声，尖叫着跳起来冲进洗手间去处理，“这可是我去年刚买的Maxmara！”
冯雪冲着洗手间的方向连声道歉，手里还忙着抢救放在桌上的两部手机。阮棠的手机靠水杯比较近，他用纸巾将手机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又揭下手机壳，那张照片就这样掉了出来。
阮棠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冯雪已经在桌前重新坐好了，他眉间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愉悦之色。她实在想不通眼下有哪件事是需要高兴的，于是只当自己是看错了，拿起手机点亮屏幕看了看，又确认他的手机没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