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觉得他的话就像是迎头浇下的一盆冷水，字字句句拆解开来只有一个中心思想：你不行。
和客户大姐高高在上的怜悯和打压不同，这是一种冰冷的审视和宣判。
阮棠微笑，问他是站在什么立场上给自己建议。
冯雪沉吟片刻，回答说不算陌生人的朋友吧。
还是第一次有男人想要跟她做朋友。
在阮棠的认知里，男人原本只分为两类：和她有感情瓜葛的，还有看不起她、为拜金女存在这个世界所不齿的。
临近下车的时候，阮棠问：你对感情和婚姻认识这么消极，是被伤过心？这么说是不是有点非主流啊？
冯雪停下车子，低笑了一声说是我对不起人家。
阮棠原本已经下了车，又招手示意冯雪摇下车窗，一手搭在车窗上扶着下巴问，要不要找个地方再喝两杯啊？
还要去送车去给英骏呢，他摇摇头。
阮棠伸手去替他开车门，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出来，说：可以叫代驾啊，再说了他又不止这一辆车。
夜已经深了，两个人在街上徘徊了一圈，最终还是冯雪开车带着她回了小酒馆。
当初冯雪开了这个小酒馆，平时一副深沉超脱的样子，阮棠还以为他像日版深夜食堂里那个男主角一样有什么道上的背景。
但他的故事其实并不复杂。
冯雪大学时和前妻在一起，毕业之后顺利结婚，因为有点头脑，被大佬看上，结果对方违法操纵股价牟利，给了他一大笔钱推他当了替罪羊，为了让前妻全身而退，事发之前就编了个蹩脚的理由净身出户。
酒过三巡，冯雪红着眼睛说，我出来以后想弥补她，但是找了一年多都没有音讯，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似的。
阮棠重重一摔酒杯，说，就是！你都给她那么多钱了，她有什么可不满的？！
冯雪忽然间扯起阮棠的手腕，警告道：不许这么说她。
你现在知道维护了？当初又不是我让你推开她的。阮棠甩开他的手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
冯雪愣了两秒，转回身低垂眼帘：确实是我的错，不好意思，我不该说这些的。
阮棠大概是真的有点喝多了，不依不饶地去拉扯冯雪的胳膊：少在这儿装深情了，md，最烦马后炮！你觉得推开她是对她好，你有问过她想要什么吗？现在人家都过去了，不让你找到就是不想再见你的意思啊……
两人都喝了不少，一时重心不稳，两人齐齐滚到地上。
正在此时不远处似乎传来开门声，一阵夜风灌进来，两人都清醒了不少，相对而视面露窘色，视线又赶忙弹开，各自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吴家豪站在门口，神色冷静地看着二人。
第06章 .月亮、玫瑰和猫
与一个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契机巧合相识，见一面聊几句天碰过几次杯，因为彼此没有兴趣继续，礼貌互删或是躺在对方的列表里开始扮演幽灵，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阮棠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吴家豪会因为看到她不小心和冯雪滚到一起这么生气。
她从小酒馆出来以后，听到里面传来叮咚咣当酒瓶砸碎的声音，震得她一激灵，酒也醒了大半。
不过她才懒得管他们之间的事，回去的路上，阮棠一一翻阅了潮牌男和熊哥的朋友圈。
潮牌男朋克的外表下似乎有颗文艺的心，发的内容除了阮棠没怎么见过的英文歌就是他写的诗和随笔，还有健身日常。
大概划了几页，阮棠就基本将这个人踢出了攻略名单。
熊哥的朋友圈倒是有点意思，晒车晒景色，发画发新表，晒他开着豪车掠过窗外的美景，当然还有一些他接受专访的公众号文章链接，统一都加了他公司的定位。
无论对公对私，都是一张极好的名片。
认识的第一晚不太好主动发起对话，在他朋友圈点赞评论又有可能被贾英骏发现，阮棠想了想，赞了一下他朋友圈的封面。
然而这一回熊哥并没有如她预期那样迅速来找她深夜谈心。
第二天没有，第三天也没有。
第四天贾英骏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庆祝公司第二轮融资成功，熊哥点了个赞，阮棠也紧随其后，但对方依然没有来联系她。
一个礼拜过去以后，阮棠纠结再三，发了条去海边旅行的自拍存货，仅对熊哥一人可见。
对方果然有反应，不过只是点了个赞。
大概过了半个月，两人之间依然保持着互相点过一个赞的关系，对方杳无音讯，阮棠基本上已经在心里把这个人彻底拉黑了。
这一套她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与一个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契机巧合相识，见一面聊几句天碰过几次杯，因为彼此没有兴趣继续，礼貌互删或是躺在对方的列表里开始扮演幽灵，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忽然之间一个说晚安的对象都没有了。
所以阮棠觉得，冯雪可能真的是她的克星。
七夕晚上，阮棠约了徐薇在她家喝酒，却忽然收到了熊哥的微信消息。
徐薇主业是医美和生活博主，也算是半个情感博主，但阮棠鲜少跟她聊感情的事儿。
这一回，她却是下意识地跟徐薇求助。
熊哥发来一张照片：旷野之上一弯红色的月亮仿佛缀在蓝丝绒首饰盒里的红玛瑙，他说：hello阮小姐，七夕快乐，来自马背上0度的祝福。
我怎么回复好啊？阮棠神情苦恼地求助。
徐薇瞥了她一眼，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点击发送：从你的视角看月亮是这个七夕最特别的礼物。
嘶……阮棠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说好酸。
徐薇啃着鸭脖，说你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但多少有点文艺癖在身上，那天晚上他不还说将来想尝试拍电影儿呢么。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敲门声。徐薇脸瞬间垮了下来，扔下啃了一半的鸭脖说：你就告诉他我睡了。
说完迅速跟泥鳅似的冲进主卧。
阮棠去开门的时候外面，并没有看到贾英骏的身影，只有地上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盒子。
她打开客厅的大灯才看真切，那是一个通体簇拥着永生红玫瑰的小熊公仔。她看了一下盒子上的logo，心里马上有了估价，这么高的一个，大概要三四万块。
阮棠将礼物挪进来，取下挂在门口的包包，跟躲在房间里的徐薇说了一句，就走了。
第二天凌晨的时候阮棠做了个梦，徐薇就站在那张照片里看着那轮红色的弯月，她转过身来朝着自己微笑，天上那轮月亮变成了一朵巨大的玫瑰，然后她发现徐薇看着的不是自己，于是她转过身，看到贾英骏、熊哥、冯雪还有那些自己以前约过会的男人以及一些记不清的脸孔都捧着玫瑰花涌来，铺天盖地的玫瑰花在她眼前不断放大，汇聚成一片暗红色的海洋，瞬间将她淹没……
阮棠大口喘息着醒过来，看到熊哥果然回复了消息：hhh昨晚刚刚给你发完消息就没信号了，我正在机场。
第二条：回北京再约哦（可爱
熊哥约了周五晚，阮棠回说好啊，刚好每周五我和闺蜜都在三里屯下午茶。
周五下午七点半，熊哥准时开着他的保时捷出现在太古里北区的门口。
阮棠特意穿得休闲，长款格子衬衫裙搭配网袜和小短靴，领口斜襟的设计恰好露出纤细的锁骨，黑色蕾丝肩带若隐若现，文艺和性感完美对冲。
熊哥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渴吗？我车上只有这半瓶绿茶了。
阮棠隐隐觉得，这个男人跟以往自己见过的那些都不同，他似乎正在主导着局势的发展。
她微微一笑，反问：我们是到了分享一瓶绿茶那种关系的地步了吗？
对方一顿，说抱歉抱歉，我这个人就是容易自来熟。
期间阮棠跟他聊画展聊电影，准备功课足足做了两天，对方忽然问：你有看过p*rn hub吗？然后就开始分享他脸书follow的那位动作片演员。
事实证明，就连高段位的徐薇也有判断不准的时候。情欲是男人永恒的话题，区别只是在于，人多的时候他们愿意套上文艺的壳子，而在暧昧对象面前直入主题。
曾经阮棠总结出一个规律，屡次应验，堪称真理。男人聊性就像女人谈论男人一样必然，但第一次见面就谈论性和情欲的男人，他想从面前这个女人身上得到的，往往只有这个。
熊哥领着阮棠去了家地理位置相当隐蔽的酒吧，阮棠抱着增加人生体验的态度全程笑脸相迎。
在他跟酒吧遇上的朋友寒暄的时候，阮棠低头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冯雪的对话框，她想了想，输入：我平时接触的各行各业的女客户都很多，你可以把你前妻的照片发给我，我帮你留心找找。
发完这句话，他们还在聊天，阮棠觉得和熊哥寒暄的那一桌人里，几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正暗暗打量自己，神情倒是格外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