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瘫倒在地上,敞开衣帽间柜子门上的镜子正好对着她的脸,镜子里是她和人台上白婚纱。
婚纱裙摆忽然飞起来,人台脖子切面上生出一颗脑袋,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婚纱里长出黑发翻飞的苏汐,她慢慢走过来,躺在阿潮身侧,她转身,去摸苏汐的脸,苏汐看着她,原本微笑的脸上五官凝结,白色婚纱从胸口位置洇出大片鲜血来,苏汐痛苦挣扎,白色婚纱却如同千万条绳索捆缚住她,收紧,使她不能挣脱。
苏汐伸出手来,够向阿潮,苏汐的脸上满是泪水,她挤出一个字:
“跑。”
白色婚纱将苏汐越缠越小,从人体大小到兔子大小,再小到如同一只白鼠,阿潮拼尽全力去够她,可是无论她怎么爬,都爬不到,她手臂悬在半空中看着苏汐再次消失。
一次次死亡。
“咚”阿潮眼前一晕,头朝下,磕在地板上,不省人事。
......
“阿潮!阿潮......”
沈漓丢下装着食物的购物袋,从地上托起昏迷的她,他喊她,阿潮睁开眼睛,扯开嘴角,“我是苏汐,你叫我苏汐......”
沈漓打电话给锦,锦说,“有一位一直看的精神科医生,你去家姐房间翻翻名片,应该是帕亚泰心理诊所。”
他小心安抚她,叫她“苏汐”,扶她坐到沙发上,在卧室矮柜抽屉里翻出名片:帕亚泰心理诊所,特蕾莎医生。
他把名片拍照,走出房间,抱起阿潮,走出家门。
一梯一户,电梯里没有别人,四面光滑镜面照着沈漓与阿潮,一瞬间,沈漓想:如果这部电梯永远下坠,不打开就好了。
就算是他和阿潮两个人死在里面也可以。
不过B3按钮还是亮了,他将她塞入副驾,系上安全带,阿潮张嘴问了句,“我现在是谁?”
沈漓启动汽车,他说,“你想是谁就是谁。”
心理诊所位于仑披尼公园旁边,包裹在整片绿色里,绕了几绕才找到心理诊所标示。
特蕾莎医生正准备下班,接到陌生来电,对方说,“抱歉,请您看下苏汐。”
特蕾莎矮矮胖胖,超短发飞扬,她推推眼镜,“患者好久没来做心理疏导了。”
紧急注射安定药剂,特蕾莎对沈漓说,“苏汐小姐的病情很顽固,她有定时吃药吗?”
沈漓想了想,摇了摇头:他好像没见过她有在吃药。
“她什么病?”
“抱歉,这是患者隐私。”特蕾莎拒绝,不过她叮嘱沈漓,“苏汐小姐除了需要做心理疏导之外,也需要配合服药,请您帮助敦促她遵医嘱。”
半个小时后锦也赶了过来,阿潮躯体化僵硬缓解,看清楚环境后,从病床上爬起来,“我怎么在这里?”
......
特蕾莎给自己医学院的后辈学弟拨打了电话,她说,“苏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抱歉,学姐,让你费心啦。”
“没关系,你作为患者家属才更辛苦。”她一件件拨着衣架上衣服,“对了,你和苏汐感情还稳定吧。”
“很稳定。”陈康生没告诉这位学姐马上要办婚礼了,他不想阿潮发现自己的心理医生私下和他认识。
“今天送她来医院的是别的男人,可能是朋友吧。”
“苏汐朋友很多。”陈康生不以为意,阿潮这个荡妇还能蹦跶多久,等她不再是苏汐,颂猜一定会离她
远远的。
“谢谢学姐了,等我忙完这一阵,请你吃饭。”
寒暄两句,挂掉电话,陈康生接着拨打婉娜的电话,直到传来忙音。
婉娜消失了。
陈康生顺带骂了婉娜一句“婊子”:等我接手美然医院,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婉娜的青春有几年,而我可以始终拥有年轻漂亮的女伴。
明晚就举办婚礼了,陈康生走出办公室门,走到尽头看了眼苏宁安的办公室,瞄了眼门口牌子几个字:院长室。
他撇撇嘴,得意地笑了。
走出医院大门,点燃一支烟,立在车旁大口抽起来。
抽完一支烟,他丢掉烟头,低头用脚踩灭,冷不防脖子上一股凉意,带着锋利的触感。
身后人没比自己高,他手臂举着,看不到脸,他说广府话,“你是不是陈康生?”
陈康生心说:糟了?遇到绑架了?
他答,“我不是。你抓错人。”
“你不是他,却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会讲广府话?”
陈康生后背挨上一拳,“老实点,我不伤害你。”
身后人接着说,“你开锁汽车,进车里详谈,我和你谈一宗合作。”
“好。”陈康生按动车钥匙,下午刚落过雨的地上有一滩积水,路灯照耀反光,陈康生低身往车里钻,看到身后人是个光头。
他坐前排左,身后人坐入后排左,隔着座位,匕首犹抵着他脖子。
“老兄,我应该不认识你?”
“你是不认识我,不过你认识阿潮吧?”光头问。
“我唔知。”陈康生答,话刚出口又后悔:阿潮的仇人?为何找上我?好不公平?还是这光头是阿潮找来杀我的?她不怕拿不到苏汐的身份证明?
“你不认识她要和她结婚?”光头捶他后脑勺一拳,“老实点。”
陈康生推断光头一定认识阿潮,还一定得是老相识,不然怎么会分得清“阿潮”与“苏汐”。
他说,“你别伤害我,我给你钱。”
光头哼一声,“我不要钱,我告诉你阿潮到底是谁吧,看你还和不和她结婚!”
她是谁?身份不明的乡下女孩?曾经在大叻犯下枪击案?
“她是杀手。杀过很多人那种。”
杀手?陈康生惊愕。
“你还想娶她吗?她一定会杀了你的,她连养育自己长大的父亲都杀,她是个为了自己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光头晃晃自己右臂,刀锋远离了陈康生的脖子,“我这条手臂也是拜她所赐,不然你以为现在抵着你脖子的是刀吗?我早拿枪口对着你了!”
“陈康生,是你把她变成‘苏汐’的,你不会以为他是替代品吧,阿潮决不会甘心和你结婚的。你不反击,一定会死。”
光头收回刀,“她杀你,只需‘砰’一声,不会比她杀其他人难。”
陈康生没回过来味: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光头自顾自攻略他,“阿潮是暗网排名第一的杀手,从未失手,从无败绩......”
“你告诉我这些,你要我做什么?”陈康生犹不相信阿潮会是一个杀手,她的确身手惊人,很快他大脑连起来她如何从狙击手枪口救下江特里......
好像可以连起来了,她不止是“身手好”而已。
光头的声音从后排传来,“我和你联手,杀了她。”
......
陈康生没有回家,他一路上心神不宁,车停路边,打电话给堂兄,“你之前找的杀手什么名号?”
堂兄正在刮乐透,不出意外,没中奖,他骂骂咧咧,没答话。
陈康生不耐烦,“你在哪?”
他开车来到路边乐透摊,找到堂哥,塞给他五千泰铢,堂兄塞入口袋,“你问那个暗网杀手啊,我想起来了,叫‘Tide’,说是排名第一......”
光头没骗他,“阿潮是暗网排名第一的杀手Tide,她走后,单子给我们帮派其他人做了。”...
Tide。潮汐。阿潮。
陈康生眉心两根筋跳着疼,堂兄手搭他肩膀,“一起吃点饭?”
他拂开他的手,径直走向车里。
堂兄咧咧嘴角:读书做了医生都不认识亲戚了?还不是靠你那傻子女朋友,对了,他那女朋友叫什么名字来着?有华人血统,好像是个私生女,叫什么来着——苏汐?
他终于想起来,陈康生之前买凶要杀的人就是苏汐。
他颈后汗毛竖起来,不再纠缠陈康生,消失在巷子尽头。
陈康生摸了摸车门上储物格,摸到黑色丝绒袋子,隔着袋子,里面坚硬的触感攀上他指端。
光头给了他一柄手枪,光头说:
“你带着自保。以我对阿潮的了解,你活不过明晚。”
他“啪”一把拍在方向盘上,按动喇叭滴滴作响,行人纷纷侧目,他在车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活不过明晚?阿潮,那看看你活不活得过吧!
陈康生沿着平安夜走过的路途开到唐人街边缘,苏宁安现在住在这里的独栋房子里,靠近父母家,人流量大,比被狙击的近郊别墅安全。
他小心捻开空的透明袋,从另一个袋子里取出一根头发,将两根头发一分为二,把两个袋子分别塞入裤子两边口袋,熄火,下车,按响门铃。
可视门铃被接通,苏宁安疑惑地问,“康生?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陈康生搓搓手,“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有重要事不得不当面讲。”
......